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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她在寝殿做了窝,什么好东西都要叼给父君看,就算父君未醒没人跟她说话,自己一个人嘤嘤嘤的也玩得不亦乐乎。这可不,连吃块糕都非要到父君身边去。
    凤九不由摇了摇头,微嗔道:“这孩子!”
    今日又到了折颜来给东华诊脉的日子。凤九算算时辰差不多,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太晨宫门前就转来折颜穿粉着绿的身影。
    老凤凰摇着一柄折扇,好似在桃林漫步,见了凤九招呼道:“九丫头,你四叔让我给你捎了好酒!”他晃晃手中的玉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不由问道,“做了什么这么香?今日有口福了!”
    滚滚过来见礼,折颜一看又问:“小的呢?”
    “去陪她父君了,这会儿多半是在寝殿!” 凤九笑着回答,那笑容却如春日之雪美得十分脆弱,方昙花一现便旋即敛了回去,勾着的唇角逐渐平缓,带着些失落与惆怅。
    折颜晓得她又在担心东华,出言安慰道:“丫头,当日墨渊、白止与我合力为东华稳住伤势,他既没有羽化,情况应不会再糟,只是这神识、经脉、心伤都需好好调养,不可操之过急。有我等在,总不会这么容易让他走的!”
    凤九缓缓点点头。
    她仍然记得那日在一阵心悸中仓皇醒来,还不及为自己渡完上神劫而惊喜,便见到一身鲜血的东华颓然倒下,她几乎以为噩梦又要开始。
    她抱住他,呼唤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十三天倒泄的星河似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她的心,网在收紧,她的心也疼至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们俩总是走得这么艰难?岁月静好,于他们竟连想一想都是奢望。
    倏忽三十载,迅疾如流光。
    表面上看来,青丘女君、太晨帝后白凤九自升上神以来,更为稳重大气,帝君闭门休养期间,操持一十三天诸务有条不紊,照顾一双儿女头头是道,堪为六界表率。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日怀着虔诚与期待醒来,指望榻上躺着的人能从毫无生气的玉雕重新变回她温柔强大的夫君,然而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他仍旧心跳微弱、冰冷如昔,这使她十分沮丧。若不是折颜与她再三保证东华的确在好转中,她几乎要以为他这是要离自己而去了。
    可她仍很纠结,既想他早日醒来,又恐他过早醒来影响伤势恢复,她不愿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东华一再冒险,即便她知道他总是会做这样让人恼恨又心疼的事。
    正说着,折颜突然抚掌笑道:“哎哟,这是哪个小坏蛋?”
    凤九回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到赤金色的一团四爪奋起跳上桌案,小嘴一伸又从盘子里拖了块糕准备逃走。她一把拎住小家伙的后脖颈,笑骂道:“又不是不让你吃,吃多了肚子疼,这般偷偷摸摸做什么!”
    小毛团嘴里叼着糕不好说话,又被娘亲拎了后颈皮,四只小爪子在半空中一阵徒劳地乱蹬,知道跑不掉才终于卸了力。她一双乌溜溜眼珠咕噜噜乱转,却似有话要讲。
    凤九从她嘴里拔出块无忧糕,假作生气道:“怎么又不听话啦!”
    “嘤嘤嘤,嘤嘤嘤嘤!”小毛团鼓着小圆脸分辩。
    “狡辩!不是自己吃,那是给谁吃?”凤九点点毛团的小鼻子。
    “嘤嘤嘤嘤!”小家伙瞪着澄澈的眸子抱着娘亲的手指撒娇。
    “又胡说,父君没醒,怎么吃你的糕!”凤九在小毛团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下,惩罚她的不老实。
    “嘤嘤,嘤嘤!”小毛团不服气地扭着身子,要从娘亲手里挣扎出来。
    凤九听得一愣,小家伙说父君醒了?醒了!她还未从女儿的话中醒过神来。倒是小狐狸趁她一个不注意,又一口叼回自己挑的糕,从她手中蹿了出去。
    在场的两人都听到了小毛团的话,折颜奇道:“东华真醒了?”三人急忙往寝殿方向来。凤九匆忙间脚有些发软,她扶了一把墙才让自己稳住了身形。
    寝殿内燃着白檀香,幽幽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这总让凤九想起初来太晨宫时,她扮作小仙娥躲在暗处偷看东华读书的场景。他在那头静静翻书,眉目疏淡,恬静安然,端的是清风明月,一派高洁。那时她想,哪怕他从来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能够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一颦一笑也是好的,他们曾经那样近过便够了。谁能想到自己与他还有后来的这许多故事!
    凤九揣着一颗惴惴的心进来,胸中鼓荡得厉害,可一室静谧并无分别。三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有些失望,但也不能因此怪小毛团,她毕竟还小,弄错了也是有的。
    她又往前走近了几步。
    小家伙已经叼着糕跳到榻上,先把糕放在父君胸口,想叫父君起来吃。后来约莫觉得胸口到嘴巴还是有段距离,父君许是够不着,便索性将糕叼到他嘴边,舔舔父君的脸颊,还自顾自欢快地嘤嘤叫了两声。
    凤九看着那块无忧糕在东华衣衫上一路留下印子,几块碎屑窸窸窣窣掉在锦被上,糕上还有两处显而易见的口水印,不由被女儿逗乐了:“小家伙,父君可不喜欢这么邋遢,再说你把糕堆在父君脸上,该把他闷着了!”
    她伸手去取那块糕,又想着给东华清理衣衫上的糕点碎屑,却不想对上一双微睁的眸子,睫羽轻扬,星光半掩。她惊得手一抖,那块糕不偏不倚落在毛团子脑袋上,毛团子嘤地叫了声,甩着脑袋后退,一步踩在榻上人的胸口,换来“嘶”的一声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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