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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他接连几次在学塾的课堂里看到父君时便有些怀疑人生。
    十日前,阿离来太晨宫找滚滚玩耍,说起如今学塾中的小仙童流行攀比自制的玩意。而所谓自制,也并不限于娃儿们自己制,多半背后都有爹娘的影子。
    女娃儿们讨论穿戴纹样女红的多些,也有比拼厨艺的,大多乖巧斯文,动静倒也不大;男娃儿则钟情各式机巧精致的物件,年纪阅历所限自制的多半粗陋,于是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便成了拿爹娘做的宝贝在炫耀,少不得还要明争暗斗一番。
    似阿离和滚滚这般身份的,学塾中的童子当然不敢招惹,他们二人也不大参与“这等无聊又幼稚的把戏”。这句吐槽是阿离的原话,只不过说这话时他撇嘴归撇嘴,眼珠子倒没少往那上头招呼,怎么听都有点酸。
    滚滚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做个精巧的物件固然不难,阿离艳羡的是他们有爹爹给做的物件。他们俩爹爹倒是不缺,只不过一个忙得没空,一个不知忙什么的没空,若为了仙童间的这点意气之争要去劳烦他们,自己都觉说不出口。至于娘亲们么,一个是惯来以自力更生为教条、只有让儿子照顾的份,一个是除了厨艺可观其他还不如儿子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唉,求人不如求己。
    滚滚碰碰阿离,劝道:“何苦掺和这意气之争!你若真想比试,我记得父君书房里有本图册提到一些精巧的机括,或许可以一看。”
    阿离摇头叹息:“小白菜地里黄,爹娘只管自己浪……”
    滚滚听他又口无遮拦,吓唬他道:“小心被九九听到,告诉你娘亲去!”
    阿离立时推得干净:“我说什么了?好外甥,你可不兴给你舅造谣啊!”这滑不溜丢的模样可真不像那位严肃寡言的天君。
    谁知第二日,滚滚与阿离的目标尚未确定,东华却给了他一枚陀螺,还目露期待地说:“滚滚不是想要爹爹做的陀螺?”
    滚滚很是疑惑,这事不能说没有,可那都是多少年前了,那时他还是在凡世上学堂的百岁孩童,有这些念想也属平常,只是后来没等到爹爹也就放下了。在他们相认以后,父君给他做过不少东西,唯独没有陀螺。他不知这段过往,倒也怨不得他。
    “父君,滚滚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滚滚自觉两千岁的仙童与百岁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还早得很,不用不好意思!”东华摸摸他的脑袋。
    不得不说,虽然被当作小孩子不是很情愿,但如此惬意的撸毛还是很受用的,滚滚不自觉地嗯了一声,将陀螺揣进了怀里。
    他给阿离瞧了一回便收了起来,东西虽然不起眼,再怎么说也是父君亲制的物件,宝贝点总没错。
    没成想还有用到的时候。
    当日便有一位小仙童也带了一枚陀螺来炫耀。这位家中雄踞北荒一处仙山,父辈门下弟子众多,据说与上代天君有些拐了不知多少道弯的联系,凭着仙山地产丰茂、门下弟子进贡,旁的不论就是一个财大气粗。
    小娃儿算是这辈的独苗,约莫在家中没少宠着,到了九重天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已然有所收敛,不过小孩子心性并不是时时都藏得住。别人都好打发,唯独阿离和滚滚两座大山越不过去,身份在那里,财再多也不好使,只有明里暗里挑衅着让自己暗爽一番。
    这枚陀螺沿袭了他家一贯的土豪作风,玉质金边,还颇有余暇地镂空雕了鸟雀。转动时,玲珑的鸟雀翩翩起舞,还有悦耳的鸣声传来,煞是好听。
    物是好物,虽有些华而不实,倒胜在精巧,给小娃儿玩也是尽够了。且那几只鸟雀造型圆润可爱,围观的同窗爆发出一阵惊叹,便是一向自己扎堆玩耍的女娃儿们都爱不释手。倍感有面之余,这位小仙童的尾巴便有点收不住,又冲着阿离和滚滚露出得意的嘴脸来。
    滚滚是无所谓,阿离不大待见这位。正因为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其他场合他们也能见到,这位不知缘由地要与阿离过不去,糯米团子也有三分火气,不想惯着他。
    阿离眼珠一转,也不直面怼他,对着滚滚做叹息状:“父君常说,如今的天族是大不如前,仙法也好、法器也好,都讲究个金玉其外的花架子,内里效果如何反不在意,这歪风邪气一长如何得了,怨不得仙术不昌到了这等地步!”
    滚滚知他在借题发挥,瞄了一眼也不做声。
    那小仙童被奉承得眉开眼笑,听到阿离的话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后来才慢慢品出味,不由怒道:“你说谁歪风邪气呢!”
    阿离依旧看着滚滚,奇道:“你说怎么有人就爱对号入座呢?没常识就要懂得掩饰!”
    一句话叫那小仙童脸胀得通红,忿忿道:“哼,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你倒是也拿个宝贝出来瞧瞧!”
    阿离和滚滚平素并不参与攀比,小仙童虽不致认为他们宫中没有宝贝,但宫中有不等于现下有,学童们哪管言语上的官司,多半还是眼见为实,否则任他是谁也不能让人心悦诚服。他笃定阿离和滚滚拿不出来,所以自以为祭出了杀手锏。
    阿离不屑地撇撇嘴,朝滚滚努嘴:“拿出来让他们开开眼!”
    滚滚倒还犹豫,他怕弄坏了父君的一片心意。阿离已先替他做了决定,见滚滚神色中有些不舍,朝他低语道:“你以为姐夫做的东西能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普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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