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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某个交际花的护花使者吧,她暗想,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然而很快,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她名单上的报复对象,一个接一个地倒霉,倒霉的方式又跟她的遭遇一一对应。
    比如,之前参加晚宴时,一个男人曾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过来,故意大声问道:“德·夏洛莱太太,我们都很想知道,美国女人是不是都像您这样粗率泼辣,每天骑着马逛街?”
    莉齐对他甜甜一笑:“我也很想知道,先生,满大街都是骑马的男人,他们能骑,为什么我不能骑呢?”
    那男人笑道:“那些热衷于投票的女人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男人能投票,她们就不能投呢?对不起,太太,我没有把您和那些精神失常的女人混为一谈的意思。我来只是想好心提醒您,这几天您骑马上街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圣日耳曼区,我想再过几天,连那些‘地沟儿’都会知道,德·夏洛莱家的太太,喜欢像野蛮人一样骑马上街。
    他的语气真挚而诚恳:“太太,为了您自己的名誉,也为了可怜的夏洛莱家族,我在此请求您,希望您能稍微收敛一下——瞧瞧那些太太,她们因为您骑马逛街的事,已经吓坏了,这些天都不敢出门逛街了。”
    说完,他摘下帽子,彬彬有礼地对她鞠了一躬,回到了人群中。不一会儿,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像是在庆祝什么。
    莉齐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回到家后,才渐渐回过味来。
    “哎呀,他们是在给那男的鼓掌,一起挤兑我呢。”她恼怒地想,“见鬼了,又不是我让那些太太不逛街的,找我干吗?”
    其实,太太们不敢逛街,的确跟莉齐有些关系。
    在圣日耳曼区,几乎每个人都是彼此的亲戚,不管是近亲、表亲、姻亲还是远亲,反正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太太们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林荫道上跟自家的亲戚打招呼,讲一讲闲话。
    可她们每次讲闲话的时候,总能看见莉齐骑马的英姿——是的,她们承认,那姿影很美。烈马高大骏美,美人艳丽娇媚。如果莉齐是侧骑,她们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
    然而,莉齐是跨骑。
    主耶稣啊,谁能告诉这个女人,跨骑一点儿也不雅观呢?
    也许她以前不是个上等女人,不懂这些,但现在她是她们的一员了呀——她这样做,实在使她们丢脸!
    为了避免丢脸,太太们只好干脆不出门,等莉齐骑马的兴致过去了再出门。
    只能说,幸亏莉齐不了解她们的心理活动,不然她很乐意一辈子骑马上街。
    总而言之,男人批评完莉齐的第二天,就患上了一种怪病,而且那怪病发作的时机非常之巧,简直像一种惩罚。
    当时,男人正在侈谈政治,周围都是聆听他高见的上等人。突然,他脖子一梗,发出了一声青蛙似的怪叫。
    所有人都愣了,以为他喝酒喝多了在打嗝,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
    男人却面色惨白,拼命摇头,一个劲儿呱呱大叫。
    人们这才意识到,他好像不是自愿发出的蛙叫,似乎无形之中有一股强硬的力量,在操纵他发出可笑的怪叫——这怎么可能?
    一分钟后,青蛙叫消失了。男人神色惶惑地喝了一杯白兰地,抱歉地对周围人笑笑,试图挽回自己的风度,周围人也乐意假装没看见刚才的闹剧。
    到了晚上,宴会人来人往,男人在一声声恭维中,彻底忘了上午的窘境,继续侈谈政治和推销钢铁公司的债券。
    谈到高-潮处,他自嘲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凭上帝作证,这债券要是不赚钱,就让我继续青蛙叫吧!”
    人们见他开始自嘲,立刻顺着他的话开起玩笑来。他们都是绅士,绅士最重要的品德之一,就是绝不让朋友感到尴尬——不是他们圈子的除外。
    一个人笑着说:“你别说,你上午那样子打嗝,我还真以为你被上帝惩罚了呢——公开搬弄一个上等女人的是非,确实不太好。”
    “德·夏洛莱太太那是上等女人吗?听说她在美国也不算淑女。只能说,还好圣日耳曼区没有草原,不然她能当场放起牛来。”
    众人哈哈大笑。
    男人也大声笑起来。看,大家都在笑话莉齐,说明他做得没错。对于那种不守女士规矩的女人,就是该当众嘲讽一番。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脸色古怪——他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吗?没有吧,他只是在跟着大家笑话莉齐啊。
    接着,他就听见自己正在发出蛙叫声。
    一声比一声响亮。
    男人的脸庞迅速涨红起来,就算用鞭子把他当成陀螺抽,也不会让他这么尴尬。这怪病发作得也太巧了,他才发过毒誓啊!
    男人捂住喉咙,拼命吞咽,想把蛙叫声咽下去。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喉咙——该死,控制不了!
    冷汗潸潸而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想撞死在长餐桌上,但因为缺乏一死了之的勇气,就这样傻乎乎地叫了半个小时。
    仅凭滑稽的蛙叫,其实断送了不了他的前程。真正断送了他前程的是,有人搜集了他兜售假债券的证据,放在了市长的办公桌上。
    这下,他不仅颜面尽失,而且锒铛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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