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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绕梁是个看起来十分老成的青年,明明和林笙淼同岁,但头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银丝,乍一看像大了一辈。
    “你叫我星妍就可以了,”许星妍眼睛微微发亮,询问道:“一个月的小老虎会咬人吗?我们可以摸摸吗?”
    赵绕梁轻笑一声:“没问题,我带你们过去就行。”
    “这只爱闹腾耳朵大的叫乐哈,是哥哥,这只文文静静的叫美姑,是妹妹,哥哥比妹妹早出生五分钟……”
    赵绕梁躬身手法娴熟地把美姑抱了起来,捏起它的小爪子。
    许星妍握住,搓了搓肥厚的肉垫,控制不住的把手伸进小老虎的肚子上揉了揉,撸大猫带来的快乐让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心里那点面对森林之王的恐惧很快就被抛之脑后,小美姑也从赵绕梁怀里跑到了她自己的臂弯间。
    “淼淼你看,它在咂嘴哎。”
    许星妍虽然是第一次逗虎崽,但她却是个撸猫高手,不到十分钟,小美姑就被她精湛的手法所折服,主动往她手心里蹭,暖阳宜人,林笙淼便蹲在地上揉了揉另一只虎崽,含笑望着她。
    提着两瓶茉莉花茶,赵绕梁回来便见到这一幕,手指微微一紧,神情恍惚起来,心尖涌上一股酸涩。
    在他记忆里,一直也有个圆脸的小姑娘,生了一双水润清澈杏眼,每次笑起来都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特别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孩……如果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不知何时,林笙淼来到了他的身边,眼神始终没离开许星妍,轻语道:“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开动物园?”
    “是啊,”赵绕梁回过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笑道:“我挺喜欢这些小家伙的,横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林笙淼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道:“确实,也挺好的。”
    赵绕梁偏头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也是来劝我的。”
    “那你可想多了,我纯粹是陪妍妍来看小老虎,顺便看看你而已,”林笙淼眉间淡淡,轻叹一口气,“更何况,你要真能被劝动,也轮不到我来说。”
    “也对,你一向不爱多管闲事。”
    赵绕梁目光落在和小虎崽玩得正开心的许星妍身上,良久,轻笑道:“他们总觉得我在这儿是浪费才华,是虚度光阴,是被打击得自甘堕落,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我心悠然,自得其乐。”
    “你们难得过来一趟,我总得尽尽地主之谊,”赵绕梁过去一手一个把两只小虎崽托起来,“我这块地方虽然不大,但水土还不错,院子后面种了点菜、养了几只鸡,也尝尝我的手艺。”
    许星妍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过来一趟,让人家抽空招待就算了,还得让人家下厨做饭,也忒麻烦人了些。
    林笙淼揽住她的肩,笑道:“别跟他客气,他以前可是我们的班长,每次组织野餐的时候,准备食材、看火烤串的都是他,手艺可好了。”
    赵绕梁啧了一声,“你们就是欺负老实人,一群黑心肝的。”
    “你可拉到吧,”林笙淼翻了个白眼,“我们都是平时被你这个死狐狸坑惯了的劳苦大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联起手来坑回去啦。”
    三言两语间,便将相处融洽的大学时光透露出来,许星妍下巴搁在林笙淼的肩窝上,含笑听得津津有味。
    ……
    回去的路上,许星妍特意问起赵绕梁,没办法,他那半白的头发,还有一身忧郁的气质,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他啊……是我们老师的得意门生,当年在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学习优异,为人幽默诙谐,做事大方……”
    林笙淼回想起往昔岁月,不由稍带叹息,“不过……他女朋友走了之后,他沉寂了很久,听说后来退学了。”
    之后的事,林笙淼也不太清楚,毕竟那时候她已经作为交换生去国外了。
    “走了?”许星妍心里一惊,追问道:“是……转学还是……”
    林笙淼:“车祸。”
    “他们不在一个城市读书,梁子家境不是太好,机票又太贵,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兼职,我挣学费和生活费,他挣机票,不过他女朋友家里还挺有钱的,后来知道了很心疼他,就总是自己抢先买机票飞过来,她就是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出了意外,当场死亡,据说,当时她正和梁子通着电话,她说……以后想生一个女儿,小名就叫葡萄……”
    许星妍闭眼,这也太残酷了。
    心爱的女孩上一秒还在跟他笑语,在聊着很久以后的未来,下一秒便是万物枯寂,想见的人倒在血泊中,从此再也见不到了,未来变得冰冷而苍白。
    “他女朋友的名字叫韩余音,”林笙淼深吸了一口气,也有些哽住,“那时候,我们还总打趣他们,说他们就连名字都那么般配,可见是注定的缘分……”
    可惜,余音绕梁,终成绝响。
    林笙淼则想起了大二那年的暑假,她和赵绕梁在一家奶茶店兼职,午间日头毒,没什么客人,他们便也找机会偷闲,她抽空看着俄语课程,赵绕梁趴在吧台上写着什么,她好奇一问,赵绕梁笑着跟她说,是在提前琢磨求婚。
    当时林笙淼还打趣他心太急,毕业还遥遥无期,竟然都开始想结婚了。
    如今想来,就连那个最平常不过的中午,都变得伤情起来,难怪赵绕梁宁愿待在动物园里,平淡度日,也不愿意走出来,实在是对方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了太多太深的痕迹,见到任何熟悉的人或物,到头来都是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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