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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他们恰处在一个由墓室围成的十字岔口上,四面墓道里皆有僵尸,但这些僵尸不知怎的,却如牵丝傀儡一般,无法自主行动。
    等等,牵丝——祝槿将委骨石举到一只尸腕下,细细地打量,就见在那手腕的经脉处,竟真的长出了一根牵丝。
    祝槿的目光随着那根丝向上,朝墓顶看去——叶蔓还在摇摆,就如同在流动,而那些流动的绿色藤叶中,正吊着一具女尸!
    她的胴体被无数的葛茎萝叶捆缚,绑吊在顶壁上。而那些“牵丝”,从密密麻麻的植株缝隙中泄出——是那女人如瀑的垂发!每一根长发最后都钻进了底下的僵尸的血管中,辖制着他们的动作。
    祝槿望着那具吊顶女尸,只觉喉头发紧——她的身上,连同她的七窍,被插满了匕首,那些匕首,深深嵌进她的每一寸肌体,包括她的眼、耳、鼻、口,足有近千把。
    沈碧也看到了女尸,他惊呼一声,贴着祝槿腿的身体颤得更加厉害,半晌,忽然讷讷问:“那个,她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没有流血?”
    祝槿一愣,这才发觉钉在女体上的千把匕首中,只有插入她腹部的那一把上,沾有凝固的血渍。
    只有这一把构成致命伤,那其它的匕首是钉在了——她的魂体上!
    祝槿心念急转,那些嵌在女鬼魂体中的匕首,除去惩罚意味,应与蔓络一样,是用于束缚,但女鬼却反戈一击牵制住了底下作祟的尸体,一定是有神识的。
    他猛地提起沈碧,急急道:“你现在就踩着我肩膀,把那把沾了血的匕首拔出来!”
    沈碧迟疑道:“啊?”
    祝槿不容分说,一把抱起他,道:“踩着我肩膀,去够她腹部那柄匕首。”
    沈碧只好颤颤巍巍地照做,握住匕柄的一瞬,他就像是要哭了。
    祝槿道:“拔-出来!”
    沈碧咬咬牙,手上用力,蓦地将那匕首拔出——
    离开鬼体的一瞬,那匕首凭空化虚。沈碧只觉脚下一空,便同祝槿一同掉落下去。
    他又哭了;他还是装的。
    东君图腾原型是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金箔。
    第11章 插翅逃
    沈碧重重砸落到祝槿身上,祝槿疼得闷哼了一声。
    沈碧连忙滚到一边,又四肢并用地爬回来,紧张地问:“阿槿,很痛吗?你还好吗?”
    祝槿不答,他躺在松软的草皮上,凝望着晚天,好一会儿,才有些抑制不住地哽咽道:“阿碧,我们居然真地出来了。”
    君囿周遭的千仞高墙上,是漫天赤粉色的烟霞。魁城的夕阳已经沉潜,唯有霞如芳菲花酿,隔着高不可逾的囿墙,送来渺远的尘世景象。
    沈碧也有些怔忡,四下看去,只见荒草萋萋。偌大的君囿一眼望去,尽是飘摇的衰草,肆意地成长成丛林,像一把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沈碧喃喃着:“我们居然这样就出了法阵……”
    祝槿支起身子,道:“只是出了法阵,却还不知要如何跨越囿墙。”——墙高千仞,他们又不能走壁飞檐,如何出得去呢?
    沈碧却全未受到这话的打击,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边拉起祝槿,一边兴奋地问着他:“阿槿,你怎么知道拔下那把匕首我们就能出来?”
    祝槿摇头,苦笑道:“只是试试罢了,其实也有很大可能,拨出匕首之后,不仅我们脚下的山门不会打开,四周那些尸体还会在一瞬间失控,朝我们发动攻击。”
    祝槿说着,随手捡起截枯枝,拄到地面上,抬头仰望向墙头——君囿向来无人看守,若是他们真能尽快想办法出去,借着夜色的掩护,正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城中。
    仅这么一会儿,晚霞便被暮色取代,傍晚,已经踩着黄昏的脚尖降临。
    沈碧忽然夸张地叫了声,指着祝槿手里那截枯枝道:“阿槿,这是什么呀?!”
    祝槿低头看时,心头也是一跳:只见那截枯枝的梢端,竟冒出一芽绿苗,正以肉眼可察的速度生长,几乎是瞬间,茎叶就伸长了几寸,蜿蜒着向前舒展。又是几眨眼的功夫,便爬至十丈开外,最终将触角垂落。
    ——枯木生嫩芽,而一夕行十丈,这闻所未闻。
    不对,不是闻所未闻,祝槿忽地福至心头,惊道:“一枝春?!”
    木生一枝春,这种千载鲜一见的异典竟真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眼前。
    古书有载,昔年昆仑山下有一药人,一日上山采药时,沿途偶拾一枯枝,枯枝忽冒嫩芽,疯长数里山路,药人心生好奇,沿路寻去,但见那芽径自爬上棵梧桐树,而树间栖落着真身凤凰,正在啄饮芽间坠露,见到他,喈鸣几声,啄其额心,使药人灵窍大开,羽化登仙,从此成了昆仑悬圃的“蒔花侍人”。
    ——后人便将这天降机缘的异典命名为“一枝春”。
    机缘…
    祝槿心中一动,扔下枯枝,三步并作二步跑到那绿株所指处,定定看了片时,忽然拨开四遭的荒草,徒手挖掘起来。
    沈碧也跟了过来,见状,好奇道:“阿槿,你在干什么?”
    祝槿道:“你捡些树杈或石头,与我一同挖。”
    沈碧便听话地不再多问。二人挖至土下三寸时,挖出的土忽变得焦黑,而这焦土竟像挖不到底一般,越来越多。
    沈碧道:“这里好像烧过一场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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