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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这样说更恰当一点,他是龙族心中的英雄,蛇族眼里的恶鬼。”
    “龙众在烛阴得道成神前,位置其实十分尴尬。龙之九族,唯蛇繁育,久而久之,蛇族独大,渐渐与其他龙众离心。烛阴在蛇众的排挤下离开下泉,率其族众前往昆仑问道。那时的昆仑山上,住着二只与时间共生的神鸟——千秋、万岁。”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烛阴如愿拜入千秋、万岁门下,皈依天道,成为昆仑弟子,龙族亦随之飞天。”
    “龙族重返下泉是在百年之后,蛇族虽对这些叛宗者心怀鄙夷,但还是隆重招待了这位昆仑来客,席间有一小辈对这来客出言不逊,惹恼了那人,竟使他当场掐死了这名小辈。在场蛇族无不惊怒,欲讨回公道,却又被那人连杀几名族众。”
    “——这来者正是烛游君,在蛇众的围攻下,他分毫不惧,一声龙吟便招来数百埋伏在暗的龙众亲兵,蛇族这才明白,烛游此次归来,不为做客,而为夺权。”
    “百年过去,强龙之威,远压地蛇,遑论地蛇毫无准备。到了最后,战争成为一场屠杀,烛游率部众杀光了反抗者,使下泉为天威臣服。”
    “烛游收服下泉,使下泉的属民亦成为天道的子民。这消息传到昆仑,连预备涅槃的千秋、万岁也为之震惊。于是他们做主,将小徒弟芳菲许配给烛游,以此犒赏他的功勋——芳菲是只鸾鸟,按血缘讲,可以算做凤皇的表妹。”
    祝槿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参差的叙述,惊讶问道:“那不就是合欢的生母?——等等,你是说,这烛游君是合欢的生父?”
    参差颔首。
    沈碧忽道:“那她岂不是龙和鸾的后裔?却为什么长着蛇尾、蛇脸?”他不知何时苏醒过来,下巴搭着祝槿肩膀,看起来相当文静乖巧。
    参差咧嘴笑道:“这就是故事的关键了,烛游屠杀过后,犹觉兴味,便用水银和秘法将被他残杀的死蛇的肉与灵都完整地保存和封印下来,以便日后随时观瞻回味。哦,你们刚刚看到了,就是外面那些阴魂,他们的尸体现在还被埋在水银海里。当年烛游命殒后,烛皇便按他的癖好将水银海搬进地宫,让这些战俘为烛游守灵。”
    他一笑起来,露出满口森然蛇牙,祝槿霍然打了个哆嗦,忽觉出墓穴中阴冷非常。沈碧见状,拿下巴蹭了蹭他肩膀,祝槿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参差继续讲述道:“人间有句土话,造孽太多,总会遭报应。烛游最先受到的报应,便是妻子生下了只怪物。龙与鸾的后代,本应是美丽的天女,合欢出生之时,确实貌美非常。只是从她降生的第二天起,她原身上金色的龙鳞便开始脱落,后来她的皮肤也开始溃烂、生疮,最后甚至长出了一片片蛇鳞。她变得奇丑无比,连生身父母都厌恶恐惧,烛游更是再不敢看见他的独生女。他开始惶惶不安,开始疑心是他封存在密室里的蛇尸在作祟,但他同时又很愤怒,他变得暴戾、狂躁、多疑、胆怯,酗酒无度的几年后,死于突发心疾。”
    参差说完,不再看那墓铭,转而举着烛火,步向后室,祝槿也随之跟上。
    后室比前室要大上许多,却也很空旷,正中辟着一池静水,后壁挂着面镜子。
    那镜子倾斜挂悬,恰倒映出水中一把宝剑,宝剑半身埋入池基里,而那池座基底,似乎还撰着几个以剑气划出的字,祝槿努力辨认着念道:“汝为灵魂,多过肉体?”
    参差点头道:“这八字题文,是烛皇亲笔。此冢严格来讲,不应叫衣冠冢,而该叫埋剑冢。烛游死后,肉身在三日之内便已腐烂成一滩臭水,无法被安葬。烛皇便作主,以剑代身,为其造冢。”
    他话音刚落,便有道娇媚男声自前室传来:“参差君不愧是幼艾公主亲子,好多事情,陆离都闻所未闻哪!”
    陆离说着话,婷袅步入后室。祝槿立时戒备向他,背着沈碧倒退了二步。
    陆离却完全忽略了在场几人,他目光定定锁着水中古剑,语速奇快道:“这是烛游君的定泉剑?相传此剑以昆仑赤铜铸造,剑芒可以灭魂绝魄、掩日蔽月……”
    参差语气不善地打断他道:“怎么,陆离君对这剑有兴趣?你该不是忘了,这剑下的千万亡魂里,亦有你的祖宗,他们现在仍不得脱生,只能千年一日地为仇人守陵!”
    陆离被他说得面色一冷,反唇道:“千年已过,旧日恩仇,与你我何干?参差君可别忘了,你就是蛇龙之子!”
    祝槿听不懂他们话中机锋,沈碧在他耳畔轻声解释道:“龙族占领幽冥后,蛇族就成了他们的家奴,一直到参差君的上一代。参差君的父亲便是以奴身迎娶了烛龙嫡系公主幼艾,后来谋权篡位,杀死了妻兄——也就是宵烬君的父亲……”
    祝槿犹听得云里雾里,参差和陆离却已一言不和交起手来。
    二人交手几招,陆离忽虚晃一扇,飞身跃向池心。
    参差瞠目,叫道:“拦住他,容与!”
    容与的碧箫擦着陆离后脑扫过,陆离一手挥扇格挡,一手探向定泉剑柄。
    参差掠来,按住剑柄,质问道:“你真拔出来又有什么用?这又不是真的定泉剑!娘娘腔,我们只是呆在幻境里,要拔你也等出去再拔!”
    陆离绽开笑靥,甜蜜道:“我要在这里就杀了宵烬,以绝后患。”说着,手上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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