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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尔眼神询问,巨门也有些郁闷,闷声说道:“见血封喉的毒药,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尸体就在窄口后面的货堆里,抱歉没能抓到活口。”
    顾平生说道:“他们有备而来,和你没关系。”
    话音未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狠狠地颤了一下。
    发现顾平生的表情不对劲,厄尔问道:“怎么了?”
    顾平生嘴角绷紧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脚步快速地往前一迈,就要往疯牛群出现的巷子里跑去,证实自己刚才的猜测。
    但在那之前,他率先看到了眼中染着火热的人群。
    近前的人们发现了顾平生霎时间如阴云密布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惴惴不安地询问道:“神使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是了。
    顾平生在最后一刻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站在这里欢呼的人们还等着他去祈福降雨,刚刚发生的一场事故已经让他们如惊弓之鸟,他不能就这样离去。
    顾平生阖了阖眼,五根手指在不知不觉中拽紧,复又松开。
    他对着前面的人们笑了一下:“没事,不用担心。”
    青年的笑容是比阳光还要温暖人的存在,立时就安抚住了人们心中的不安。
    转过身来,顾平生嘴角没了笑意,面无表情地对着巨门低声说道:“……你再去看看附近的居民。”
    谢宗洲两人愣了一下,连巨门都忍不住抬起了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应声离开了。
    现在秩序大概稳定了之后,顾平生重新上了座驾,在卫兵队伍的护卫下,继续往祭台的方向驶去。
    这一次,巨门没有很快地回来,而是在通讯频道里给他们报告情况。
    “……前后五户人,有一户没人住,其他的都死了,没有找到活口。”
    “我在其中一户家里找到了两具尸体,看服饰好像是在这附近巡逻的守卫,尸体还很新鲜,应该才死不久。”
    危险解除的时候,顾平生还在想对方明目张胆搞破坏的底气从何而来。
    现在大概是知晓了,幕后者根本就没打算掩饰,他们准备拿人命来断绝事后的追查。
    尽管早有预料,他的指尖还是忍不住颤动了起来。
    说句老实话,在场的厄尔和谢宗洲无一不是见惯了死人,在他们还是新手玩家的那段时期,同行二十多个人,能活下来两个都勉强,各种凄惨的死状能让一个正常人做上一晚上的噩梦。
    但是听到巨门给他们报告的情况,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沉默了一下。
    厄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玩家们的死亡是历经磨难,是为自己活命的机会而拼尽全力,有着沉重的分量。
    而巨门口中的守卫和居民,似乎没什么挣扎的余地就死了,轻飘飘的,让人有种不真切的荒谬感。
    明明房子外面的街道上,人们还在为降雨祈福而热烈欢呼,却没人发现房子里面的寂寥无声。
    人命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被剥夺的东西吗?
    谢宗洲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想要拿剑,才想起来自己的武器作为道具被收进了系统的仓库。厄尔抿了抿嘴唇,迟疑地看向身边的顾平生。
    通讯频道是公共的,巨门刚才的话,顾平生也听到了,但是对方坐在座椅上,手肘支着额头,仅是抬起下颚,目视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遮阳的篷顶一晃一晃,大片的阴影覆盖在了顾平生的脸上。
    那双贯来染着温润笑意的眼睛,此刻眸色淡得出奇,无机质的冷意似冰雾氤氲其中。
    厄尔有种被刺伤的幻痛感,和此刻的顾平生对视,竟有些望而生畏。
    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但厄尔在油然而生的胆怯中清清楚楚地意识到——
    顾平生……生气了。
    顾平生的座驾一直行至祭台前,到地方之后,他抬步走了下去。本来有些喧闹的人们,在看到顾平生出现之后,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身穿神袍的俊美青年走上最高的祭台上,人们也井然有序地接踵站好,双手合十朝上捧举,场面变得静默且神圣。
    顾平生垂眸往台下看。
    在前面召唤刑野的时候,他也是迎着这些殷切的眼神一路向前,平静自然地接受了人们的崇敬,没有一丁点的无所适从。
    当时的顾平生稍微有些困惑,但现在的他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坦然接受了。
    众生百相,台下的人们有着各不相同的面容,但此时此刻,他们望着顾平生的眼神却如出一辙。
    仿若润入了清水,又仿若点燃了烛火,没有一点杂质,饱含着最纯粹的向往与渴望。
    顾平生与他们对望着,他的感官在这一刹那好像被分成了无数份,如光般透进每一个人的眸眼之中。
    而台下的众人,恍惚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头顶炙热的阳光陡然变得温和且又温暖,眼前的顾平生变得无比高大,好似有人轻轻地挥动了手指,将那些隐忍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期盼牵引而出,被那至高无上的存在温柔地聆听。
    他们所渴望着的、敬爱着的、祈求着的心愿,与顾平生的灵魂产生了强烈的回响。
    在这一刻,顾平生感觉自己变得有点不像自己,又好像这样的他才是自己本来的模样,近乎熟稔地询问:“你们有何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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