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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方星泉斟酌着开口:“如果你我真的第一次上你家门,你不提前告诉我。”
    吞咽一口唾沫,方星泉盯着席亭舟的眼睛道:“我会以为秦女士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席亭舟握住方星泉的手稍稍收紧,脑中浮现席昭楠曾说过的话,他明白席昭楠是发大小姐脾气,胡乱骂人,所以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但方星泉作为旁观者,讲出和席昭楠所表达意思相似的内容,他就不得不放心上了。
    “我很小的时候舅舅一家就搬过来了,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忙于工作,只有舅妈得空照顾家里,久而久之家里便由她来打理,会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
    方星泉点点头,席亭舟的解释完全讲得通,但他总感觉席昆远,秦娆,林辰三人怪怪的。
    “可能我多虑了吧。”
    席亭舟摸摸他的脑袋,正要开口,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少爷,老爷请您下去。”
    “休息会儿吧,我先去忙。”席亭舟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
    大门合上,方星泉脸上笑容消失,席亭舟的房间以黑白灰为主基调,比起外面繁复的装修风格,顿时显得极简,虽然是席亭舟的房间,但席亭舟现在鲜少回来住,方星泉并不确定安全性,他伸了个懒腰四处逛逛,顺便去了趟卫生间。
    马桶开始冲水,方星泉从袖子里翻找出一片皱巴巴的纸,那是刚刚他和林崎摔在一起时,从林崎口袋里掉出来的。
    慢慢将纸展开,方星泉眉头紧锁,纸应该是从报纸杂志一类东西上撕下来的,这张纸皱皱巴巴,边缘非常不规则,极可能是林崎用牙齿撕下来的,不知道废了多大功夫。
    他的暗示,林崎果然听懂了,而林崎和林辰关系显然并不好,他一个外人和病重的父亲一起摔倒,林辰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他这个外人,对生父不闻不问。
    对外林辰却伪装成一个孝子,作为亲生儿子的林辰对父亲这么冷淡,作为发妻的秦娆又真能做到多年不离不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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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泉呢?怎么不下来吃饭?”秦娆关切地询问席亭舟。
    席亭舟点了几道方星泉爱吃的菜,让厨房备上,“他身体不大舒服,在房间休息,我给他送上去。”
    林辰闻言抬眼看向他,正撞上席亭舟寒霜似的眼眸,想起上午的事,被看得有点心虚,低头喝了口手边的饮料。
    其他人神情各异,纪鑫低着头简直快咬碎一口牙,席昭楠张嘴欲骂上两句,抬头便瞅见坐在主位的父亲,立刻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纪东砺倒是曲意逢迎地关心道:“身体不舒服?星泉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席昆远颔首,“嗯,让管家去请医生,别怠慢了孩子。”
    席亭舟轻飘飘扫视众人一圈,淡淡回复:“不用请医生,带他看过一位老先生,老先生说星泉打小营养不良,没照顾好留下的病根儿,需要慢慢调理,精细些养着。”
    此话一出,纪东砺和席昭楠后背汗湿,席亭舟明晃晃地打他们脸,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们虐待方星泉了。
    夫妻俩大气不敢出,席昆远仿佛听不懂,嘱咐秦娆:“待会儿让后厨准备些补身体的药膳。”
    又朝席亭舟道:“你俩在家里多住几天,年前阿辰为我请了位擅长食补,做药膳的老师傅,我吃着挺好,正好让他给星泉补补身子。”
    “好,谢谢爸。”席亭舟应下。
    餐桌上气氛凝滞,秦娆笑呵呵打圆场,揶揄席亭舟:“果然有了对象就是不一样,咱们亭舟也会照顾人了。”
    “星泉年纪小,暂时没法儿领证,先把订婚宴办了吧,亭舟有看好的时间吗?”
    席亭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放下碗说:“嗯,今年年底。”
    “什么?!”
    “不行!”
    众人惊呼,谁也没料到会如此快,席亭舟竟然这么着急。
    发出惊呼的是纪东砺,喊叫「不行」的是席昭楠母子,纪鑫甚至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
    话音落下,四边八方的视线汇聚到他身上,纪鑫瞬间手脚冰凉,双脚发麻,眼前一黑一白,视线无法聚焦,身子控制不住颤栗。
    纪东砺反应快,一把拉他坐下,呵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纪鑫身体摇摇晃晃,纪东砺的骂声离他像有千万米远,脑子昏昏沉沉,好似得了重感冒。
    至于席昭楠,她和纪东砺之间隔着纪鑫,纪东砺想拉她手也碰不到。
    “不行……”席昭楠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身体环顾周围人,精神濒临崩溃,“你……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纪煊……纪煊可是……可是席亭舟的外甥!”
    席亭舟未反驳,席昆远嗓音一沉,气势威严,“早就过去了,当初你们不是和那孩子断绝关系了吗?”
    “何况,人家现在叫方星泉,不是纪煊,跟亭舟又无血缘关系,没什么不可以的。”
    一句「不是纪煊」犹如当头棒喝,席昭楠神情恍然,脑中走马灯一般放映小小的奶团子一点点长大的过往,最后定格在少年绝望苍白的脸上,“妈妈,帮帮我,帮帮我——”
    她是如何做的?她用力推开了他,抛弃了他,嫌恶他。
    因为他有了瑕疵,不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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