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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能催化出严重幻觉的费洛图,也不可能让人直接看见自己的脸。
    人绝不可能不通过任何反射看到自己的脸。
    陈栎猛然惊觉——他在用丛善勤的眼睛看自己!
    这个想法诞生的一刻,药物带来的幻觉烟消云散,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的神志以一种狰狞地状态扭转清明,他轻而易举地抽走眼前所有的画面,包括药物幻像,也包括丛善勤的视角和那面诡异的白墙。
    他跳回了自己的世界,或者说……自己的视角。
    眼前是丛善勤因为迟迟没从他嘴里听到答案而急得几近癫狂的脸。
    这个疯老头挥舞着双手轮流狠抽他耳光,声音几乎在尖叫,“说你的名字!快他妈说你的名字!”
    “说——说啊!”
    “陈…陈…栎…”他喉咙里跳出这两个字。
    丛善勤脸上狠戾的表情因为这个答案涣散,他泄力般瘫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地直喘粗气。
    之后的十几分钟里,丛善勤又用各种方式,或是威逼,或是引诱,但都知道到一个答案,“陈栎”。
    最后丛善勤瘫坐在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像是舒了口气。
    门轻响了一声,一张圆脸小心翼翼地探进来。
    圆脸男人对惨烈的私刑现场熟视无睹,微笑着对丛善勤说,“时间到了,丛元帅……需要我进去扶您吗?”
    丛善勤看了他一眼,坐直身子,随手拍了拍自己胸前皱乱的衣服。
    忽然,陈栎提高虚弱的声音大喊,“费洛图!”
    圆脸男人闻言愣了一下,“费洛图?什么是费洛图?”
    丛善勤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自己撑着拐杖站起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他血流太多了,在说胡话。”
    圆脸男人小心地点了点头,“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丛善勤冷哼了一声,凛了圆脸男人一眼,圆脸男人只是赔笑。
    圆脸男人送走丛善勤后又折返回来。
    他用有些无奈的语气对陈栎说,“你还能坚持吗?还有六十八个小时呢,最后十个小时才能为你叫医生。”
    陈栎没有说话,他想,躺着……就挺舒服。
    第139章
    之后的时间里无非就是车轮战审讯, 他们用基础点滴维持着受审人的清醒和性命。
    每个审讯员例行公事在他头顶上问几个问题,记录下他的答案,他故意答混了一些, 以他的身体状况如果答得太过准确会引起ai的怀疑。
    严重的伤口让他高烧,像躺在一锅滚水中。点滴却很冰, 像是在不断往一锅沸水里滴凉水,无济于事又让人心烦。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剥离成两团东西。
    身体状况早已溃不成军, 浑身没有一处能动弹。意识却在脑子里疯狂乱跳,各种幻觉泛滥成灾。
    但同时他还能继续动用理性思考。仿佛一颗头颅里藏着两个大脑。
    他冷静地分析了着自己突然“借走”丛善勤眼睛这件事。并联系到之前在城中孤岛, 他看到冰下尸眼中最后的世界的那件事。
    他确信自己刺穿了什么, 让自己的感官脱离□□本身的束缚。
    但还太少、太无力……这绝不是让辰茗到死都惧怕的东西。
    “哟,还活着呢?”伴随着轻捷的脚步声。
    陈栎费力地掀开肿胀的眼皮, 模糊中看到一个高瘦的影子正在向他走来。
    是祝清愿,他心情又复杂起来。
    他之前一直认为把他拱进这里的人, 大概率就是祝清愿。
    “可惜死神不穿白衣。”祝清愿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可惜你现在这鬼样也不能跟我斗嘴。”
    陈栎很想问祝清愿为什么帮自己,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祝清愿俯下身在陈栎肿胀的脸上没轻没重地按了几下。
    陈栎咧了咧嘴,轻声抱怨, “疼。”
    祝清愿笑得很开心,“肿得像个猪头,你也有今天。”
    “……嗯。”
    “你猜我是来干嘛的。”祝清愿不等陈栎回答,又凉飕飕地说, “我来害你。”
    “机会正好。”陈栎有气无力地说。
    祝清愿的医疗包放在地上, 他摇了一会儿气化囊, 这样能让里面的麻醉药气化得更均匀, “我本来是来给他讲故事的,我的故事, 好让他向我道歉并忏悔。”
    陈栎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果然在不知不觉中和祝清愿有了什么要命的纠葛。
    “可惜,我果然没那么好的运气……你就替他听了这个故事吧,我的故事。”
    祝清愿一边往他伤口上冲气态麻醉药一边清了清嗓子。
    陈栎静静地仰头看着他。
    “我小时候,妈的,没想有一天我居然要用这句话当开场白……算了,就是我小时候的事儿,没什么丢脸的。”
    祝清愿说话的时候似乎不愿意看陈栎的脸,目光始终停在血腥的伤口上。
    他的睫毛不规律地轻颤,语气故作轻松。
    “我小时候,玩了一个逃杀游戏,那个游戏叫‘轮/盘’,八局,赢了一夜暴富……我胡说的,赢了继承家业,输了砍手砍脚。”
    “我花三年时间玩赢了,那年我十六岁,这个游戏第一次赢家是未成年。但十六岁的人一般都比较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所以我对我爹说,去他妈的继承家业,我要去参军,我爹对我说,那你滚吧,一辈子都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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