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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菩萨一脸天真:为什么会受伤?
    他弯弯眼睛,唇边弧度带着不自知的明艳,笑容得意又狡黠:外面有许多人喜欢我呢。
    司空月闷闷地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逼得小菩萨受不了地用拳头锤他的肩。
    司空月胡搅蛮缠,好像要不到糖撒泼打滚的小屁孩:小观音,你对旁人都如此怜悯,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呢?
    我也很喜欢你啊。
    深夜里的司空府恍若沉眠在夜色里的庞然而可怖的怪物。
    人人都已酣睡的时刻,书房里却还点着两盏闪烁不明的灯火。
    两道拖长的人影如同鬼魅幽幽地印在纸窗上。
    阿月,你近日倒是去清心阁去得勤。说话的是当朝太尉司空图,明明已经四十岁的人,倒不减当年的英俊,眉宇间相比司空月更显得阴鸷而富有心机。
    身形笔直如一柄随时准备出窍的利剑。
    司空月低着眼看着书桌上跃动的烛火:反正也无事,去跟着小菩萨念念经也是好的。
    他懒懒地牵起唇角:反正您不是总嫌弃我戾气太重,如今跟着小菩萨学着收心了您又要不高兴。
    修心养性自然是好的。司空图手里执着支顶级的狼毫墨笔在铺陈开的纸面上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松鹤,只是若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难免要徒增许多烦恼。
    司空月和这种浸淫官场的老狐狸比起来到底还是道行太浅,猝然抬起脸冷笑道:我自有分寸,不劳烦父亲您费心。
    你自小便是个不用人操心的孩子,否则我也不会到那乡下地方把你接回来。司空图面不改色地画着桌案的画,深邃轮廓隐没在浮动的光雾里越发冷然。
    只是为父还是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那位小菩萨,不是你能动的。
    司空月冷冷地说:那若是宫里那位没有看上他呢?
    墨笔笔尖在纸上点出松鹤的眼睛:就是看不上,也轮不到你。
    司空月咬紧了牙关,眼底染上了猩红颜色:凭什么?他是个人,不是什么可以送来送去的东西,你想要去巴结那位,你怎么不把自己送去!
    出言不逊,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司空图垂着眼也没有为司空月的话动怒:能叫你这般维护,我倒是小看了那位小菩萨,更证明了这次挑选的人不错。
    自己去善堂领罚,歌伎之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反正也要受罚,司空月也不差这一两句的顶撞:若不是你下流无耻,哪里来的歌伎之子给司空家抹黑,说到底还不是你控制不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的心还真是越来越野了。
    阿月,作为我司空图的儿子,我今日要教你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明明白白地摆在别人眼前。
    尤其是那人还是你的父亲。
    司空月脸色变了:你岂敢动他。
    你大可以试试。
    司空图收起笔,那宣纸上的哪里是松鹤,分明是一只振翅欲猎的凶悍雄鹰。
    第173章 菩提(六)
    司空月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了。
    姜迟每日在佛堂做的事同以前在琉璃寺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早祝祷晚念经,其余时候就趴在地上翻司空月从外面给他带来的绘本。
    到底还是狐狸习性难改,没有人看着的时候便懒懒散散地在地上打滚, 蹭一蹭那柔软的波斯来的驼绒地毯,腰肢软得好像被抽了骨头。
    雪白柔软的绸衣被他左右翻身的动作撩起卡在丰润的腿根上, 露出皎白纤细的小腿。
    念经的时候倒还是会坐正了, 墨色的长发好似极细腻的水流顺着圆润肩头自身后披落。小菩萨困倦地半阖着卷翘长睫,掌心里捏着临行前明惠法师送给他的佛珠。
    不知道为什么, 老法师只是满眼复杂地望着满脸都是恋恋不舍的小狐狸, 长叹出一口气,将那一百零八颗的佛珠手串放到了少年掌心。
    老朽知你品性纯善, 只是世道艰险, 若是有万一, 这条佛珠或许能保你一命。
    能有什么凶险呢。小狐狸出神地想着。
    玄青佛珠缠绕在修长指尖, 反倒衬得少年手掌更是有一种莹润如玉的白。
    佛堂桌案上供了一尊小小的鎏金观音像,莲花台前的檀香顺着博山炉溢出袅袅的烟雾。
    今日的香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本来就困顿的脑子更加转不动了, 少年指尖的佛珠一点一点地落到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却也没能把陷入昏睡中的少年惊醒。
    姜迟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好像身处一处空旷而冷寂的宫室, 层层叠叠垂落的纱幔无风自动,满空气里都飘着粘稠而诡异的香,他像是一尊被人操纵了手脚的人偶娃娃, 一脸茫然地朝那宫室的深处走去。
    直觉告诉姜迟这一定很危险,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眼睁睁看着自己缓慢而坚定地拨开垂落的幔帐, 走向那模模糊糊映在纱帘上的高瘦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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