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可能性

      71/可能性
    下午两点。
    街上雾蒙蒙的,路边行人没几个,车倒始终不见少。
    陈眠坐在副驾驶,不时低下头看眼手机,驾驶座的沉域从红绿灯里分神看她一副坐不住的样子,调侃的语气问了句,“疼?”
    陈眠正在通过导航看附近最近的药店,听见沉域的话只觉得这人真是脸都不要了,干脆没搭理他。
    手机里显示最近一家就在前方,她抬头看见药店开着门,便让沉域在路边停一下。
    沉域也没问她要干嘛,车停在路边,要跟她一起下车的时候被她制止。
    “我自己去就行。”
    有些晦涩的话,落在沉域耳朵里成了道阅读理解题,他没立刻回话,坐那儿品味了会儿,看着陈眠推开药店门进去的身影,余光又瞥见药店门口贴着好几张小广告,男人怀抱着女人,旁边两行对联样的字:雄风常在,青春永恒。
    沉域立马就想到昨晚跟今早发生过的性事,又透过玻璃窗看见站在收银台那儿跟店员正沟通什么的陈眠,多少有点儿品味过来陈眠让他停车自己下来是去买什么东西了,八成就是避孕药,他昨晚跟今早都是内射,没带套,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有问题,但陈眠不知道。
    不知道却也没制止,甚至在事后都没有问一句,还云淡风轻地跟他一起吃了午饭。
    沉域手撑在方向盘上,有点儿烦躁地皱了下眉,陈眠的这种行为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高考后她答应和他去海边,那时他以为两个人是心意相通,等后来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陈眠做好了要离开他的准备因愧疚所作出的弥补罢了,就像是他胸口处的纹身被她看见后同他接吻对他说陪他过生日。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没有回宿舍,又因为什么默许了他的内射自己去买药都没有开口制止。
    他没能想出结果。
    恰好这时候迟盛给他打来电话,问他高三复习资料还有没有,最好是笔记完整的那种,沉域还在想事情,没立刻回答他,那边时间就是金钱躲在厕所打电话的复读生有点儿急,“你生孩子呢半天不说话?”
    生孩子三个字让沉域回过神,视线笔直地盯着药店玻璃门里陈眠的身影看,问电话那头的迟盛,“虽然这话问你有点儿超纲,但迟盛,你说如果你对一个人好,那个人表面看上去是接受了,但总会在其他地方想办法偿还给你,这是什么意思?”
    迟盛:“……”
    迟盛:“我他妈问你高三复习资料,你问我情感问题,你跟游淮两个恋爱脑能不能死远点儿?”
    他烦得要死,自己这儿火烧眉毛了,他的好兄弟还在那儿儿女情长,还想继续骂几句,又被那边的沉默弄得有点儿烦,最后还是心软。
    “服了,这么给你打个比方吧,我家的狗,它整天从外面给我叼肉骨头回来孝敬我,还在我放学路上等我回家,但我学业繁忙,能给它的也就微不足道的陪伴,这个情况下,它对我越好,我越愧疚,那我能做什么,不就是多买点狗玩具狗零食给它么。”
    迟盛说着还挺伤感,觉得高三真不是谁都能上的,他都挺久没遛他家狗了,被他爸强制要求住读,每周只能回去两天,那狗一看见他尾巴都摇到天上去了。
    真的,狗就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游淮跟沉域都得往后稍稍,要他家狗能说话能写字,他估计连高考都不用自己去,直接在家躺赢了。
    陈眠推开车门的时候就听见狗玩具狗零食这种话,有点儿狐疑地看沉域一眼。
    沉域掐了电话,又把迟盛丢进了黑名单里。
    车里安静下来,陈眠才问他,“你要养狗?”
    沉域:“……”
    装傻充愣陈眠向来是第一名。
    换作之前沉域不会把话说明白,但两人之间也就剩层窗户纸,在不在一起也就是时间问题,沉域不想像之前那样玩那套所谓的心照不宣,根本宣不了,男女之间本身就存在思维差异,更何况陈眠这种什么决定都自己做完、压根没想过要跟他商量倾诉的类型。
    他直接把话给说明白了,问她,“去买避孕药了?”
    两人之间的问句南辕北辙。
    陈眠兜里的毓婷拆了盒,店员要给她拿袋子装的时候她拒绝了,那时候想的是不希望被沉域看见,羞涩也占点儿,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宁愿选择吃药都不让他带套,锡箔板硌着掌心,她沉默片刻,才对沉域说,“我只是杜绝风险。”
    她声音不大,垂着眸,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
    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就是给沉域一种她在委屈的既视感,这让他有些无奈地揉了下头发,很多话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本来就那么敏感,所有朝她施以的善意一刻也不能等地想着偿还,就怕亏欠,心里那杆天平必须永远保持平衡这才是让她舒服的最佳状态。
    他有些无奈,近乎不得其法,只好对她妥协,朝她伸去握着她手腕的手像是投降,“陈眠,不带套内射让你吃避孕药这种事,之前我没做过,现在我能做得出?”
    他洗过澡才出门,身上是和她味道一样的沐浴露。
    从未做过家务的手格外漂亮,手指纤长白皙,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也并不大,黑色的表盘分针和秒针滴答地走。
    陈眠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沉域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喜欢小孩儿吗?”
    陈眠几乎没有犹豫,就能给出答案。
    “不喜欢。”
    闹闹腾腾的小朋友,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别人口中生命的延续,是由自己创造出的生命,一部分的性格养成由自己所影响。
    她自己原身家庭糟糕,不知道正常的家庭环境该是什么样的,自己所得到来自父母的爱意几乎于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想着将自己所没有的弥补在孩子身上。
    凭什么自己的不幸要靠下一代的幸福来填补,她完全做不到那么无私。
    沉域就笑了。
    “巧了,我也不喜欢,生儿育女这种事虽然身为男性的我完全是既得利益者,顶多也就财力支撑偶尔下班回家帮忙带个孩子换个尿布,参与它三分之一不到的成长历程,更直接点儿也可以像我爸妈那样,直接拿钱砸,找最专业的保姆和幼师从幼年时期就接触最优质的教育,但我不想。”
    “我之前跟你讨论过关于孩子的话题,估计你没当回事儿,但不要紧,陈眠,我希望你知道的是,我无比确定哪怕真的有了孩子我对它的耐心完全不敌对你的十分之一,它一声哭闹我都能烦得想把它丢出去,更何况它的存在将占据我二分之一的人生。”
    “我要的是自由,而这个自由里唯一能参与的人只有你,我完全明白自己所有的自私,所以我暑假就去医院做了结扎。”
    “我说这么多,想让你知道的只是——”
    他语速慢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陈眠,没有风险,这种东西我不会让你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