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柠檬味的吻

      那天晚上我又像黛玉似的,在床上边写着我矫情至极的日记边掉眼泪,哭着哭着睡着了,睡醒了继续写,写着写着再哭。一夜都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我笑我自己矫情,也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人鱼公主。
    倘若我的眼泪是钻石或是珍珠,我还会在意他区区一个舒远航吗?
    既然老天把我所有的幸运都压在了「会遇到很好的人」这一项上,我为什么不去投资下一个舒远航呢?
    事实就是这样,多年后,我在杂志上买股过的小书模,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线顶流。
    而我,却连杂志的投稿方式再也找不到一个了,沦为一个在小破网站写限制题材的选手。
    关键是我写的文也不够色气,我写本小妈文学,也想写烂俗无比的爱情。
    我好想回去告诉那年的李悠然:「你不好好学习,就好好写文啊。说不定你坚持写下去,真的会发光,命运在你手里,可是你从不知道。你总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指缝中溜走。」
    *
    我们学校是六点上早读,七点零五分下课,中间给大家四十分钟吃早饭的时间。
    这天我肿着眼睛说我不想下楼去餐厅吃早饭了,我的座位在教室第一排、紧靠着走廊的窗口。
    谢衡趴在窗口边,看着我的双眼,啧啧称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狗。”
    “其实我和死了狗有什么区别吗?我的童年死了。”
    谢衡一脸黑线,垂下眼眸像是在找些什么。我问他找什么呢,他说他的鸡皮疙瘩掉一地,问我看到了吗。
    我说他好烦,捶了他的肩头一下,他向后退了小半步,又上前逗我,把我散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屏住了呼吸,并不是因为谢衡这举动太暧昧了,而是因为,我看到舒远航手里拿着面包和牛奶,站在谢衡身后。
    很好——
    反正每次都要让这个哑巴看到就是了,彻底坐实我和谢衡的情侣身份。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衡一眼:“你到底是什么属性呢?工具人吗?”
    谢衡不明白,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到舒远航,我看到谢衡的脊背绷直了,他感慨道:“真绝了,他是鬼吗,无处不在啊。如果我是工具人,那他是男主吗?”
    “我可不喜欢哑巴男主。”我说。
    舒远航走上前来,谢衡他俩对视了眼。
    谢衡先开口:“怎么,副会长这是还要扣我分啊?”
    舒远航抿了抿唇,选择无视谢衡,对我说:“李悠然,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我心里想着向舒远航靠近,却直视着舒远航,轻飘飘地反问:“为什么?”
    我想任谁都能看出来我在佯装高贵冷艳吧,我的娃娃脸真的不适合做这种姿态,导致舒远航精致的眉眼微微有些扭曲了。
    他本来挺严肃的,但此时好像在憋着笑意,说:“李悠然,求你了。”
    不行,不行,不行。
    我求你了,你别求我。
    我努力维持着高贵的人设,试着睁大我肿起来的眼睛:“叫爸爸?”
    观战的谢衡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冲着舒远航煽风点火:“我要是你,我可忍不了。”
    “爸爸,请你出来一下。”舒远航继续无视谢衡,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
    疯了,疯了,疯了。
    怪不得人家是学霸呢。
    有一说一,那一秒看着舒远航认真的神情,我真的代入了他爸的角色。
    既然人家都这么叫了,我还能继续扭捏吗?
    我深吸一口气,从教室里走出来,用眼神示意谢衡,如果情况不对,他一定要冲上来救我,或者是阻拦我的暴力行为。
    谢衡微微点了点下颚,表示他懂了。
    我跟着舒远航来到通往教学楼天台的楼道里,我回首看了一眼谢衡有没有跟上,舒远航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样,淡漠地说:“就这么一会儿,你都离不开他是吧?”
    是吧是吧,是你个大头鬼啊。
    可能是我太喜欢舒远航了吧。
    他越是这样——讽刺我的时候就长了嘴,问他喜不喜欢我,他就是憋着不说话,看着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别扭,我越想一屁股坐死他。
    最终我们俩站在楼道里,舒远航只是看着我。
    我昨晚太生气了,没有洗头就睡觉了,我的鞋子也没有刷,黑色帆布鞋很脏,以往我都会说,帆布鞋越脏越有那味,但现在我讨厌它脏脏的样子。
    舒远航的白色板鞋在眼前干净得耀眼。
    我的校服裤子昨天破了个洞,今天穿着牛仔裤,舒远航会不会发现我的大腿有点粗。
    舒远航手里的牛奶是原味还是草莓味的,我喜欢吃草莓,但我最讨厌草莓味的任何食物。
    我想了很多问题。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
    舒远航深深地叹气:“你哭过了吗?”
    我说没有啊,然后头埋得更深了。
    接着我看到那双板鞋和我的帆布鞋之间的距离变近了。
    舒远航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他一定会发现我没洗头,他说:“那你为什么不敢抬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的头反而垂得更低了,死鸭子嘴硬:“你算老几,配得上欣赏老娘倾国倾城的盛世美颜吗?”
    舒远航的叹息加重了:“那为什么谢衡就能抱你,我连看着你的脸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不要脸的骚话把气氛变成正常的,其实我隐约意识到了,太近了,舒远航靠得太近了。
    他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侵略着我。
    我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冷的味道——冷酷又甜美的,类似黑巧的苦,又像木质的清香。
    那股味道很淡,可我却像是被熏迷糊了,变得神志不清了。
    我持续后退,舒远航持续逼近,直到我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面包和牛奶被拿着的人丢在地上了,我的手腕被一团温热握住了。
    舒远航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他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李悠然,抬头。”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以至于我用一个晚上筑起的围墙瞬间崩塌。
    接着,舒远航精致深邃的眉眼在我眼前放大,我的唇瓣被两片温热柔软的东西含住了。他高挺的鼻尖和我的鼻头抵着厮磨。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甚至忘记了本能,连呼吸都不会了。
    我用肿起的眼睛看到舒远航拱起的脊背,我觉得他迎合我身高的样子很性感。
    舒远航含住我的唇瓣轻轻吮吸,意识到我没有反抗之后,探出舌尖,轻柔地舔开我的唇缝。
    上一秒我还能僵硬着咬着牙,抵挡他的进攻。下一秒,我就溃不成军。半张着唇,任由他进攻侵略着我。
    他一定早就想好要吻我了,因为我尝到他口腔里柠檬糖的味道。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一个外国品牌的口香糖,至于我为什么会吃过这种口香糖,当然也是托舒远航的福。
    我整个人快要被这个温柔缠绵的吻融化了,以至于站不稳了。舒远航揽住我的腰,几乎将我整个人钉在墙上。
    他亲了好久,比我们之间这些年的沉默都要久。
    他的舌头温柔地扫荡着我唇舌,纵使隔着我们双方的衣服,我也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滚烫,点燃了我的体温,我的意识飘走了,灵魂也化掉了。
    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吻掉我眼底涌出来的眼泪,盯着我看了几秒,吻落在我的眼皮上,说:“对不起。”
    他将我抱在怀里,说:“对不起,昨晚我就想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