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机叮咚叮咚响,清垣皱着眉想道是谁一早在扰人清梦,伸长手勾到了放在床旁柜上的白色手机,半瞇着眼像是随时会睡着般的滑动着散发微光的萤幕。
半梦半醒的点开了吵闹的源头并关上铃声提醒,都怪自己忘了关上一个月前才加入的聊天族群的提醒,哎!自作自受啊!
督见一旁摆满大小酒瓶的白色玻璃桌,清垣不禁失笑,每年只有一天他允许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喝酒,因为想她。
酒可以使人醉也能让人清醒,昨日藉着酒精的催化,彷彿在眼前浮现了她的模样,一身天空蓝的连身裙随着转圈而摆动成好看的弧度,伸出手向前一挥,没用的,他分明就知道自己抓不住,却仍然为此红了眼眶。
「你真诈,谁准你先离开的。」清垣在嘴边喃喃自语着,他多渴望这一句话能有她的回应,可惜没有。
起了身,清垣摇晃不稳的走向了那张桌子,为了确定瓶子内的酒都已见底,他举起玻璃瓶往嘴边送去,上下滑动的喉结将剩馀的酒给嚥了下去,解开自己衬衫上的第一个钮扣使自己感到自在点,接着他开始着手整理着杯盘狼藉的桌面。
看着一罐罐酒瓶在塑胶袋中排列整齐,清垣抹了抹满是鬍渣的脸且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浴室准备梳洗。
看着眼前那个头发杂乱、神情呆滞的男人,如果说那不是一面镜子,清垣肯定会认为有个失业的中年男子私闯民宅。
从牙膏末端向前推将牙膏挤在牙刷上,清垣握着牙刷上下清洗着自己的齿贝,望着自己那副狼狈的样貌,他轻瞇起眼端详。
有多久没好好看看自己了呢?在她离开后,嘴角的笑容好似少了些,反倒是额头的皱纹增添了不少,已经十年了呢!有些事情依然不曾改变,比如对她的思念。
用一旁搁着的毛巾擦嘴,清垣拿了件随意的t恤和牛仔裤进了淋浴间,水哗啦哗啦的从莲蓬头倾泻而出,闭眼享受早晨片刻的寧静,双手沾了洗发乳在头上肆意的抓着,如果此时有她在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想必很幸福吧!
待清垣全身都梳洗乾净后,他旋即走到厨房的琉璃台边料理着自己的早餐,一个人,没有谁在一旁看着,他自己就这么的在伤痛之间游走着,即使十年了,他却依然没办法放下对她的执着,回忆是个大黑洞,令人难以从中抽身。
怀念也好、难过也罢,全都是为了某一个人。
嘴里叼着吐司,眸里投射着萤幕上的文字,快速瀏览着上百条未读讯息,清垣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想道,这群人不管过了几年还是一样幼稚啊!
「我们来办同学会好不好?」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办?」
「真期待呢!我们都已经十年没见面了,不晓得大家有没有变。」
「你们说呢?我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真的假的,我现在还是个苦命的单身女郎,有没有人愿意娶的啊?小妹愿意嫁了,快点把我领回家养吧!」
「选我选我。」
「在一起在一起。」
此起彼落的起鬨声彷彿在眼前真实上演,清垣笑看着line的聊天内容不打算发话,从前那个手机不普遍的时代和人失去联系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看到昔日的同学还能跟以前一样打闹,令他深感欣慰。
如果羿琴也能在就好了呢!他想。
「今天就放自己一天假吧!」
快速收拾桌上使用完的餐盘,清垣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拿起搁在酒红色沙发上的外套向楼梯口走去。
「不好意思哦!今天不营业。」
走下楼后,原先欲翻转着门上的休业牌子,却瞧见了早已蹲在角落多时的高中生,他央求清垣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包上11朵红玫瑰,见他眼里坚毅的模样倒与自己当年神似,旋即转身熟练的替客人包着花束。
「今天都是我不好,忘记女朋友生日了……」
到店里头的客人多半会阐述着自己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清垣会开花店的其中一项原因。
可以藉由他们的爱情来填补自己的遗憾,每种花都有它所表示的特殊含义,而送花的举动正是把自己的心意给传达出去,不论对方接受与否,至少都不再是自己背负着一段爱恋。
「给你吧!下次别再忘了。」
「我知道了,谢谢。」
向那名少年挥别后,清垣替他店里头的花浇着水,即使没有营业也要好好的照顾,他拿着手上的喷洒器给四周的花儿水分,看着它们从花苞绽放开来的模样,像极了她脸上的笑靨。
回想起以往犹然记得那个被花刺刺到哇哇叫的青涩少年,为了她喜欢花而开始埋头鑽研,而今别有一番成就,也该归功于她吧!
「时间过的真快啊!你能稍为我停留吗?」
回头确认自己有关上门后,清垣看着店门上掛着的店名失神了好一阵子,想当初自己会开这间花店绝大部分的因素是因为她,她的梦想是成为花店老闆,将幸福送给他人,却因为一些外力原因而无法达成,于是他给了她承诺。
「放心吧!我会替你完成你的梦。」
不是我爱你,也不是其他动人的句子,她离开前,他双手握住她的小手,在她的耳边轻说,可她只眨了眨眼的示意,这份温暖却依然残留在手中,于是他在大学毕业后便开始了他的花店生意。
几年来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这间名为《恋。念》的花店已在这座城镇打响名号,网路上也有惊人的销售纪录,甚至还有人慕名前来呢!只不过他们都知道住在这儿的花店老闆是看心情开店,有时候想要买他的花还不一定碰的上他。
微风吹动着他的发丝,他在风中轻哼着小调,跨上脚踏车的他往他想去的地方前进,清垣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倒映在黑色眼眸的是间高中学校,他摸着大门口柱上的熟悉名称感慨着。
经过岁月和风雨的摧残,上头的金色烤漆早已被铁锈取代,清垣怀念的看着自己以前念的母校,感叹着物是人非。
「连你也要消失了吗?」
此时,一阵风将传单往清垣脸上贴,看完内容的他神色有些黯然,上头大大写着一週后拆除明皇高中的字样,令他心头一紧,没想到自己竟然只剩下一个礼拜能和它相处,到底为什么上天要把他周边拥有的都剥夺呢?他想。
长腿没有因为那阵不快而有所停留,清垣有如找寻着什么东西似的直往里头奔去,空无一人的长廊、长满灰尘的窗户和坏了的门把通通都映入他的眼里,他不管校门口的告示牌上写了长篇的警告标语,一心只想赶快找到那间属于他的地方。
终于在某间课室前停下了步伐,看着门牌上被乱涂鸦一通的数字,清垣笑了,那个曾有他存在的地方没变,因为门打不开,他索性就从旁边的窗户给翻了进去,手指轻抚过一张张被蛀烂的木桌,从讲台上算着第几排的第几个座位坐着。
看着桌上还有被自己拿奇异笔乱写的爱心伞,他不管桌上的灰尘有多厚,逕自的趴在木桌上,指尖还不停在伞下的两人名字中间打转。
这是羿琴的木桌子,那时的自己因为调皮老以欺负她为乐,哪知道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能在一起会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我回来了。」他对着自己说道。
总告诉自己再一下下就要振作,却又迷失在回忆的路口,窗外的风吹来的是如细沙般的灰尘还是岁月的探究,他不得而知。
缓缓的闔上了双眼,倦容在风中得以释放,微微上扬的嘴角犹如找到了他想要的,静静的趴睡在木桌上,没人打扰,如果时间能在此刻停歇就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