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帮助我的朋友

      实在太期待被男友算帐了,我愉快地在下班前就飆速完成所有工作,十分猴急地奔到程寅公司楼下迎接他。一看男友从电梯出来,马上快步走到他眼前,甜笑,「要回家算帐了吗?」
    他愣了下,反应很快,满脸通红摀住我的嘴巴,压低音量抗议:「这里人多,你别什么话都说。」
    我开心问:「为什么不行啊?」
    「……就是不准!」
    他把我拉去通宵营业的麵店吃麻酱麵,我很快吃完,欣赏他如史前人类般粗鲁的吃相后,见麵店老闆在汤锅旁忙,其他客人也坐得很远,兴奋地压低音量用气音问:「可以赶快回家算帐了吗?」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程寅咳得相当厉害,整张脸胀得通红,我赶紧把清汤放在他面前,催促他快点喝。
    也许是汤上面洒太多胡椒了,程寅呛得更加厉害,不然也不会在我期待地催促他「赶紧吃完回家算帐」时……
    「噗──」把汤全喷出来。
    萧智煊的事縈绕在我心头多日,我实在不想把a世界中他的离职与程寅的死多做联想,何况现在距离程寅的死期还有很多年,萧智煊也还在公司里做得好好的。
    我说服自己,我只是很好奇,只是很想关心一位朋友而已,所以我打了电话,约萧智煊出来。
    我不想让程寅知道我和萧智煊私下独处,特地请了下午的假,然后讯息中嘱咐萧智煊也必须保密,不准让部门里的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他爽快答应了。
    本想约在远一点的餐厅,坐下来好好谈话,但我中午有点吃得太饱,进人家店里又不能不消费,所以当萧智煊的车从远处驶过来,把我从我们公司外面的路边捡走时,我一上车立刻告诉他这个困扰。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提醒我把安全带系上,将车驶离。
    「你总是烦恼无谓的事。」他摇头轻叹。
    萧智煊开着车乱晃,问我去眷村走走好不好,我说好。到了那附近,他驶进停车场将车停妥,我问他回程时车能不能换我开,考到驾照后我已经有段时间没上过路,不免担心久了没握方向盘,手感会生疏,然后就会不敢开。他笑着说可以。
    因是平常日,进了眷村,人潮并不多。我看一棵榕树下有张长椅,拉着他过去坐。
    视线前方有个未及学龄的小小孩,在一个大大的水管中踉蹌穿梭,跑了几步就跌倒,被妈妈抱起来哄时哭了两下,又把妈妈推开,继续奔跑,玩起来就忘了哭。
    我静静看着,直到萧智煊打破我的专注,「这么喜欢小孩啊?」
    我转过来望着他,「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
    「不告诉你。」
    「……」
    我们坐在眷村内设置游乐设施的小型公园里,乘着凉风交谈。前方有片碧绿草坪,草坪旁架了一块教育资讯板,小径旁花木扶疏。在a世界结婚以后,我曾想过,若有天我和程寅有了小孩,得常常带他来这样的地方玩。
    萧智煊问:「你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起学姐说的话,于是稍稍上前凑近他的衬衫,果然闻到一股很淡的菸味。菸味不甚明显,代表他可能做了某些努力,让气味消散。其实抽菸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学姐会觉得萧智煊这点很奇怪。
    「你最近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例如?」
    「工作卡瓶颈?与父母的关係失和?健康出状况?没时间旅游?变胖了?」
    他笑出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起来这么糟吗?如果我真的发生什么事,你也没办法帮我啊,跟你说又有什么用?」
    「有,我能帮你。」
    因为我有一本万能祈愿小书。我见证过它的威力,拜它所赐,现在的我不在那个悲伤的时空,而在这里。
    如果萧智煊有需要,我可以帮助他。如果帮助他就能帮助程寅,我会很乐意,假使不是,也没有关係。
    「你怎么帮?」
    「你告诉我你的困境和愿望,其他的交给我。」男人听完拍着手朗声笑出来。
    「你听程寅说什么了吗?」他那双深邃的黑眸注视我,我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帮助我的朋友。我很希望,他真的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事。」
    一位背部有些佝僂的老先生,推着一辆堆满琳琅满目童玩的推车,在步道旁停下来。大水管中跑来跑去的小小孩看见了,拉着母亲过去,老人对孩子露出和蔼微笑。
    小小孩手里拿了好几款不同的玩具,显得困扰,他的眼神说着每一种都想要。那句话说的没错,果然是小孩才做选择。
    我看着那个幼童,心有点酸疼。默默祈求,他的母亲能通通买给他。
    「还说不喜欢小孩,从我们坐下来,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萧智煊不时打量我的表情,这回我没有否认。
    萧智煊站起身,走近老人,掏掏口袋的零钱,买了一点东西后,走回来把一支风车和一瓶弹珠汽水递给我。
    我拿着充满清凉感的半透明玻璃瓶,看了几秒,不知道怎么喝。他接手弄好还给我,流畅的打开他自己那瓶喝起来。我好奇一闻,微弱的汽水香气飘过来,用眼睛看,弹珠在瓶中随着液体浮上浮下,很是新奇。
    「你没喝过?」他用一种这人是不是没童年的表情看着我。
    「没有。」我喝了一口,被微微的碳酸气泡刺激到舌尖,有点惊艷。
    一阵温柔的风从远处吹来,轻抚着皮肤,萧智煊说:「也许我会离开公司。」
    「为什么?」
    「这件事情,我考虑一阵子了。学校毕业后,待在安排好的家族企业里工作,即使故意出紕漏,或每天什么都不做,还是会不断被包容,谁也开除不了我。有时想想,和其他努力工作力保饭碗的同事比起来,自己顺遂得有点可恶。我不是讨厌平顺的路,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呢?」他笑。
    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吗?我帮他回答:「你想找回人生的掌控权,想透过奋斗,自我实现。」
    他苦笑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