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是谁引火自焚

      叶绍黎认真觉得辛格浑身的自信满到溢出而不自觉,作为一名alpha,辛格拥有名副其实的瀟洒和霸气,以及其他人会喜欢的总总长处,但他那机车的个性能轻易将这些优点抹除。
    估算着拒绝辛格后果的严重程度,如果挣扎有用的话,叶绍黎不想进入那个领域。随之起舞的快乐很快就会淡去,叶绍黎得忍住周围带给他的不自在和快乐消失后的作呕,才能勉强握住辛格伸向他的手。
    叶绍黎瞄了眼辛格架在不远处的录影机,心思闪过跌倒被录下的情形百般不安。
    辛格一个箭步抓住叶绍黎的手拉近距离,手臂紧接着困住叶绍黎的腰,受伤的手乾脆往后摆,腹部紧贴。比起周围住客双人swing的恣意扭动,两人的舞步更加黏腻,叶绍黎完全被带着走。
    逆来顺受的情况好像没有想像中的糟,如此贴近令叶绍黎无法分心在他人的目光、声音和周遭氛围,甚至连舞步都不用刻意思考,身体自动跟随辛格前后移动,一下子放松许多。
    旋转时机来临,他感觉辛格收拢手臂,他们眼神相触,叶绍黎直觉环上辛格的颈项,帮助自己双脚离地让辛格带着他漂泊。
    世界净空,只有一叶扁舟载浮载沉,亦无拘无束,恰如辛格一向奔放随兴。叶绍黎回想起和辛格分享过去那段日子时的感受,像掐住喉咙的手松开、像一起跌落桥下、像他们做爱时投入──轻松得不可思议。
    辛格的舞蹈自然而然转进叶绍黎封闭的循环,为他开出岔路,他意识到岔路尽头的光。他咳到快死去时,母亲给他的药使他看见光;蒋璃暉赋予专属他姓名时他看见光;三个人平凡过日子他也看见光。
    「看到绍黎的表情了吗?我从来没看过他动摇成这样。国王大人到底怎么办到的?他好像打破绍黎内心那堵高墙,为什么我们做不到……」回到座位上的秋楠凝睇紧贴的两道身影说。
    「他不是打破那堵墙,而是直接无视那堵墙,这就是我们跟他的差异。」斐守恆的视线同样注视,几乎语带肯定。
    一股冷冽的雪松窜入叶绍黎鼻息,光之所向的尽头空无一物。明亮连同灵魂一併被名为死亡的魔鬼夺走,他什么都没剩。
    只要一无所有,就不用担心被夺走。所以求求你,别再靠近,求求你。
    转眼间,和谐舞步因一方的不配合倾倒,叶绍黎松开环住辛格的手,流水乾枯,扁舟落到了地面。
    「够了吧,陪你跳完,我要走了。」叶绍黎垂下脸,暖黄灯火下阴影闪动,看不清表情。
    辛格命令:「站住。」
    「又要干嘛──?」
    叶绍黎回身剎那,面前是辛格猝不及防单膝下跪的残影,背脊弯曲的弧度鲜明地令他瑟缩肩膀。谁来告诉他辛格这是在干嘛?
    答案呼之欲出,辛格从口袋内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精緻绒布小盒高举至眼前,上盖烫印着金色徽章闪烁,险些刺伤叶绍黎的眼眸。
    不管辛格现在是何举动,叶绍黎决定冷静处理。
    四周欢腾的呼声和兴奋尖叫都装作听不见,叶绍黎瞇眼凝视小盒,辛格拇指往上推,灵巧地以单手揭晓盒中之物。
    「绍黎,你愿意──」
    登时,叶绍黎脑袋嗡嗡作响,视野从明至暗,石砖到草地。夜晚的虫鸣划过耳旁,掩饰不过心跳如雷击的震响。叶绍黎就这么逃出宴会厅,甚至还来不及看见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连试探都没有,辛格带给他的震撼与刺激一次次撞击心房,无法掩饰、无处躲藏。他不只是拿辛格没辙,内心深处似是隐约期待下一次的攻防,辛格就快要把他变成一个怀抱希望这种可笑念头的「正常人」。
    他无法认清此刻的颤抖出至于恐惧或欣喜,同时,叶绍黎痛恨自己的慌张,他分明下定决心沉着应对,怎知身体的行动快过大脑。
    奔逃之后的叶绍黎猛地蹲下缩成一个句点,为了心灵安全着想,他打算暂时维持这个姿势远离一切。
    「你要跟他求婚?」
    辛格一回座位,米科尔比在场任何人要优先抢下提问权。根据他这几日的观察,这个疯狂的男人做出任何举动都不必感到太过意外。
    辛格嗤笑,「怎么可能。」并直接掀开手掌中的小盒让眾人一探究竟。
    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叶绍黎会逃走,他非常清楚叶绍黎会逃避,顶多闭上眼无视,默默回到餐桌前,怎么料是拔腿狂奔。
    真是……太可爱了。
    米科尔定睛一看,盒子内摆着一颗熟悉的金狮头饰,不就是今天白天辛格买下的omega专用防咬颈环上头的饰品。
    「看起来是改装成胸针,对绍黎来说是很适合的礼物。」霄恩擅自帮叶绍黎下定论。
    「送个胸针没必要单膝下跪吧……」米科尔比较在意这点,儘管内心同情叶绍黎受捉弄的处境却也无能为力。
    米科尔身后的黑巴曼脸上已不见绅士笑意。「觉得可爱逗一逗是可以,但请小心不要太过头玩死了。希望罗赫先生适可而止。」
    辛格扬眉,另外两道视线亦直射而来──秋楠和斐守恆紧盯着他,他们之所以默不作声,是因为他们尚在评估辛格对叶绍黎的影响是好是坏,一旦他们将辛格与「危害」画上等号,两人大概会联合他们老大像保护幼狮的母狮扑过来把他碎尸万段。
    对于辛格而言,他们的反应简直可笑至极。
    「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还在原地踏步,都多亏你们。」
    面对辛格刻意的讥讽,黑巴曼不急着辩驳,他仅是眨眨眼,示意辛格这么有本事就继续说下去。
    那我就如你们所愿──辛格拉开椅子坐下,翘起脚,手指拨弄葡萄酒杯边缘,丝毫不把如锋利冷箭包围他的保鑣们放在眼里。
    「搞清楚,叶绍黎不是小孩,你们也不是他的父母,你们强加在他身上希望他好好活着的期待、想保护他的心情,这些自以为是都只会让他更愧疚,更急着找死。」
    「那你觉得把他当猴子耍的做法比较好吗?」黑巴曼同样拉开椅子入座,两人中间隔着汗顏的霄恩。
    「哼,最好不要擅自定义看到的一切,我对待所有人都是这样,叶绍黎既不是小孩也不是病人,我眼中的叶绍黎只不过是几十亿beta其中的一个普通人。」
    会提到「病人」就表示辛格很清楚叶绍黎的身心状况,黑巴曼其实挺意外叶绍黎已经让辛格知道这么多。这是否代表叶绍黎对辛格的信任?或仅只是顺势而为的发展使然?
    不管如何,叶绍黎很明显不排斥这个男人,就算接受辛格等同引火自焚,依然无法抹灭火焰能吞噬晦暗的事实。
    「亲口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绍黎就拜託你了。」黑巴曼出其不意放软弓弦,脸上堆起欣慰笑容,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喂,」辛格这才察觉自己被跟蛇一样阴险的男人摆了一道,他只是想打发时间,怎么叶绍黎变成他的责任,「我都说叶绍黎不是你们的小孩,我也没有要跟他求婚。」
    「放心吧,我会尊重他的意愿。」黑巴曼当作没听见,回头朝伙伴们举杯庆祝。
    他主要想明白辛格对叶绍黎的真实想法,现在他清楚了,之后就是叶绍黎自己的选择。
    辛格张着嘴无言以对,拿起葡萄酒一饮而尽顺便给自己台阶下。
    算了,随他们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