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隔宿露营的「野炊」就是在户外煮饭的意思，他们的调味料只有酱油跟盐巴，砧板是一片比瓦楞纸还薄的塑胶板，菜刀是一把一点也不利的小刀，锅具跟餐具都是拿营区的，夏一璋跟钱一杰分配到了领餐具的工作，此时两人正在洗手檯边洗着碗，夏一璋是愈洗愈崩溃。
    「这些锅子都生锈了，我愈洗它掉的铁锈愈多……」
    钱一杰笑道，「吃铁补铁啊。」
    「你还真乐观。」夏一璋看他洗碗的动作好像很熟练的样子，「你常做家事吗?」
    「当然，家事都是我跟我姊在做的。」
    「哦。」他想起之前对方说假日不回家的事情，随口问道，「你爸妈……」
    钱一杰打断了他，「锅子都洗好了，你先拿回去吧。」
    夏一璋愣愣地接过那些锅具，「哦……好。」
    那样明显的打断，想必是不愿意谈自己的家庭，夏一璋不会再追问，只是心里对他愈发的好奇。
    夏一璋一走，钱一杰脸上便没了笑容。他爸妈一向不和睦，他爸常年出国在外工作，他妈虽然也有自己的事业，但生意一直不见起色，还屡次怀疑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两人为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终于在他上国中那年，毅然决然离了婚。
    他妈也算是够狠心了，两个这么大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讽刺的是，最初怀疑对方有二心的她，离婚后没几个月就再婚了，对象是个白发苍苍的富豪。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很好啊，她现在终于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
    他其实不难过，分开对彼此都是解脱，他跟他姊差了十一岁，比起他妈，他更依靠他姊姊。他姊姊是个自尊心极高的女人，遗传到了她妈不服输的性格，因此在求学期间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如今出了社会，也是社会中的菁英。
    他们跟他爸爸也很少连络了，只是对方会定期往家里送钱，算是尽了养育的责任。
    同学a：「唉你怎么把菜丢下去了?」
    同学b：「不是要炒菜吗?」
    同学a：「要先放蒜头啦!」
    同学b：「哦。」
    同学a：「等一下、那个是葱!」
    为时已晚，葱段已经全数被同学a倒进了锅子里。
    这时另一组的同学c叫道，「唉，葱呢?」
    同学a：「他刚刚倒下去炒了啦!」
    同学c：「蛤?那……那就用蒜头代替囉。」
    同学a：「不要自己乱配啦!」
    同学b：「那个，酱油拿来加一下。」
    同学a闻言，拿来跟感冒药水的一样大小的酱油罐一股脑地倒了下去，一下子加了半罐酱油。
    同学b：「唉唉唉太多了啦!」
    同学a：「啊罐子的洞就那么大你是要我怎样啦!」
    钱一杰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鸡飞狗跳的景象。他会心一笑，一群高中男生聚在一起煮出来的饭能好到哪里去?过程好玩就行。成品?他只能说，不要期待就不会受伤害。
    他见夏一璋在一旁做着备料的工作，便走过去帮他的忙。
    他边切菜边问，「怎么不是你掌厨?你不是喜欢烹飪吗?」
    「更精确来说，我喜欢的是烘焙，蛋糕啊饼乾那类的。」
    「哇，那很厉害啊!」
    「一般般吧，我其实很少做。」
    钱一杰用撒娇的语气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做给我吃。」
    「有空再说。」
    「不行，你答应我。」
    「好，等我有空我一定做点心给你吃，这样满意了吗?钱宝宝。」
    钱一杰配合着开心地比了个耶，夏一璋被他俏皮的动作逗笑了。
    虽然钱一杰个头很高，做某些幼稚的动作时却意外的可爱，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吧?夏一璋这么想着，笑容又大了一些。
    另一边。
    何俊岳望着锅子里煎的焦黄的鱼，「小梅子，可以翻面了。」
    「不，要再两分鐘。」
    「我看已经熟了啊，翻面啦。」
    「不，还有九十秒。」
    「你是机器人吗?唉、锅子都冒烟了你还不翻面!」
    「六十秒!」
    「啊!」
    何俊岳实在是看不下去，衝过去夺走他手上的锅铲，自己把鱼翻了面，果不其然鱼全烧焦了。
    「你看啦都焦了!」
    梅雨青推了推眼镜，「真是奇怪，食谱上确实是写煎五分鐘的。」
    「你火开那么大当然……唉、你到底会不会煮饭啊?」
    梅雨青正色道，「今天是第一次开火。」
    「……」
    夏一璋之前还觉得野炊四点就开始会不会太早了，实际上等到他们把菜全部准备好，也已经将近六点了。
    这顿饭煮的算不上好，说是惨烈也不为过。
    葱爆牛肉成了蒜爆牛肉；高丽菜因为加了酱油，顏色很是诡异；红烧肉没有煮熟；鯖鱼煎的太焦；唯一不需要自己调味的红烧狮子头又不好吃；麻婆豆腐则是因为时间不够根本没煮，幸好他们还有一道海带汤，何俊岳很果断地把豆腐切块丢到里面升级成海带豆腐汤，结果成了今晚最成功的菜色。
    队辅长说食物不可以浪费，全部吃完才准参加晚会，眾人认命地拿起筷子，开始解决这桌「佳餚」。
    「哇……高丽菜好咸啊!」
    「先不管咸不咸，为什么高丽菜会加酱油……」
    眾人七嘴八舌讨论着今晚的成果，虽然说不好吃，一顿饭倒也吃的和乐愉快，而且正是这些不完美菜色，日后成了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结束野炊，全校最期待的晚会，终于来临。
    *
    现场放着动感的流行音乐，队辅带着大家又叫又跳的，不出几分鐘夏一璋的背就被汗水打溼一片。
    校长剪断绳子，设计好的机关被触发，一团火球顺着绳子精准地掉到了场中央堆叠整齐的木材，整座柴堆瞬间被引燃，霎时间广场明亮了起来，戏剧性的一瞬间让气氛嗨到了最高点。
    接下来是社团表演时间，每个社团的表演都精采绝伦，动作整齐划一、让人难以想像他们只练习了不到两个月。
    康辅社是压轴，轮到何俊岳出场的时候，夏一璋不经意地看到始终面无表情看着表演的梅雨青，嘴边勾起了淡淡的微笑。
    康辅社不愧是一中第一大社，表演果然不同凡响，音乐结束的一瞬间，现场响起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广场，「大家觉得康辅社的表演精不精彩啊?」
    全校又是一阵尖叫。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游戏时间啦，我们设计了一系列游戏，目的呢，就是要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但毕竟一中是男校，是不是应该玩的更刺激一些呢?」
    夏一璋这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开心地跟眾人一起起鬨。
    「好的好的，谢谢你们的尖叫声，详细的我等一下再说，让我们开始第一个游戏吧!请各班派出班上……人缘最好的人!然后这位同学再找一位好朋友来跟自己搭档!」
    班上七嘴八舌地推举着人选，好几个声音叫着何俊岳，他便自动自发站了出来。
    何俊岳站到中间，摆出「就决定是你了」的姿势喊道，「小、梅、子!」
    正偷偷躲到人群后面的梅雨青浑身一抖。
    「小梅子你在哪儿啊?」
    他又叫了一次，同学们很有默契的联手把梅雨青拱了出去，大家都想看看这位高冷学霸会有怎么样的表现。
    「好的!各班代表都已经选好了，我看看哦……」
    主持人扫视了下眾人，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我知道要玩什么游戏了、哦对了，我们每一场游戏都是有奖励跟惩罚的，所以同学们要认真地玩哦!」
    听到惩罚，看好戏的人群更开心了，而当事人正好相反。
    「我们等一下会计时，最快完成指令的获胜，最慢的惩罚，很简单吧?」
    女主持笑得没心没肺，然而她说出来的指令更是让各班代表想吐血。
    「请你们用嘴巴帮对方把眼镜摘下来，放到队辅手上后，再由对方用嘴巴戴回刚才那个人脸上。准备好囉、计时开始!」
    眾人还来不及有异议，主持人就喊了开始，何俊岳在梅雨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搭住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他快速叼起梅雨青的眼镜放到了队辅手上，见梅雨青在发愣便催促道，「快点啊，换你了!」
    梅雨青一咬牙，含住了对方方才含过的地方，何俊岳赶紧矮下身来让他替自己把眼睛戴上，这个动作其实有点难度，梅雨青的嘴唇多少还是碰到了他的脸，但何俊岳似乎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一戴上眼镜便举起手表示自己完成了。
    「有人完成了!」主持人惊喜地叫了出来，「他们花了几秒?十七秒?哇塞有够快的，大家给他们掌声鼓励鼓励!」
    梅雨青摘掉何俊岳脸上的眼镜，「我近视很深，你不要戴太久。」
    「做得好啊，兄弟。」
    何俊岳很自然地搭住了他的肩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那我们来颁奖吧!至于惩罚……算了，第一关先不要惩罚好了，就当作是暖身吧。」
    各班代表松了口气，两人则各自领着一个小礼袋，光荣回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