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十一点的那节下课，大家都去合作社买饭了，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夏一璋不想人挤人，所以待在教室里安静地看着小说，这时钱一杰带着吉他走了过来，靠坐在他前面的椅背上，唱起歌来。
    夏一璋一听便知道那是最近刚出的新歌，唱到「高中三年，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读书，没考上跟你一样的大学」那句时，钱一杰的表情尤其无奈，声音也透着一股懒散，他只是随便唱的，这种慵懒的曲调反而带给人一种简单自然的感觉，意外地好听。
    待他演唱完，夏一璋放下了书，小心翼翼地问，「你考爆啦?」
    钱一杰点点头，狗耳朵都垂了下来。
    「多少啊?」
    「唉……」
    「哦，我知道了，不问不问。」
    钱一杰放下吉他，在他前面坐了下来，把手撑在他桌子上。
    「你想好要读哪间了吗?」
    夏一璋吞吞吐吐地说，「如果……如果可以，其实我最想唸……亚大。」
    钱一杰并不意外，他的分数确实应该。
    他哀怨地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面朝下含糊不清地说。
    「啊啊啊、我该怎么考上跟你一样的大学啊宝贝……」
    「……一杰，你想唸亚大吗?」
    「当然，它是国内最好的大学。」
    「那科系呢?」
    「没特别想要哪一个，能上哪就上哪唄。」
    「要是你不喜欢呢?」
    「大学不都是这样嘛，你想要的不一定会上，你上的你也不一定喜欢。人生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无需计较太多。」
    他能那么豁达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可是这关乎到他的人生啊!
    「你这样说也没错啦……可是，你也应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未来啊!」
    钱一杰撒娇道，「我就只想跟你在一起。」
    「……」
    夏一璋对这种撒娇最没有抵抗力了，偏偏这种不正经的话对方又常常说……不过这不只是撒娇而已，他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
    「一杰，你的级分有六出头吗?」
    「嗯。」
    「六出头也可以填到很好的国立大学啊，不用执着于亚大。」
    「没关係，早在考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所以，我要指考。」
    一听到指考，夏一璋愣住了。指考是大部分人都不想面对的，先别提要多苦读半年，当旁边同学一个接着一个上大学，开始吃喝玩乐的时候，你依然只能盯着课本看，那才叫做煎熬。
    况且，指考的难度跟学测根本不在同个等级，钱一杰前两年那么混，他能应付吗?
    「你认真的吗?」
    「嗯。」
    钱一杰轻轻哼出一个单音，似乎不觉得指考有什么不妥。
    夏一璋皱眉道，「如果是为了我，你真的不需要……」
    「不是为了你。」钱一杰打断他，「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能陪在夏一璋身边，他拚尽全力也要进亚大；为了让对方接受他，他一定要考上跟他一样的大学。夏一璋其实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就像他所说的，亚大是国内最好的大学，论资教学源论同学素质都是一等一的，他爸也盼望着他考上呢。
    *
    梅雨青不愧是学霸中的学霸，考了个满级分，何俊岳出乎眾人意料，跟夏一璋一样考了七十四级分，钱一杰不禁感叹他们这间寝室真是学霸云集，尤其是何俊岳。
    「河童，虽然这样讲很没礼貌，但你玩了两年，最后跟我考同个级分，让我心里很不平衡唉。」
    而且总分对方还比他高了两分。夏一璋自认为从高一开始就很努力，平时成绩算是中上，而何俊岳高一时是垫底的，高二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结果读了半年，就拉到跟他一样的水平，实在让他感叹人生不公平。
    钱一杰附和道，「对嘛，你应该考我这个分数才正常吧!」
    何俊岳得意的翘起鼻子，「哼哼哼，我说想考亚大的时候你们还不相信，现在服气了吧?好歹我这半年很认真好不好，考得好是应该的。」
    他说的没错，何俊岳这半年来的改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然而，只花了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从垫底提升到几乎满级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其实比起你，小梅子应该更不平衡吧?人家是一点睡觉五点起床的读书狂唉，结果只跟你差一级分。」
    梅雨青正优雅的擦拭着眼镜，听钱一杰这样讲，只是淡淡地说。
    「他是天才，无法相提并论。」
    这是两年多来梅雨青第一次称讚何俊岳，后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衝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对方推开他之后，他马上又贴了上去，还在对方身上不住磨蹭。
    夏一璋在钱一杰耳边小声地说，「你觉得这像不像严父称讚小孩，然后小孩开心地撒娇的画面?」
    「嗯，非常的像。」
    「小梅子称讚我啦，嘿嘿嘿……」
    梅雨青的头上爆发出十字路口，「……滚!」
    *
    刚考完试，教室的气氛特别欢乐，大家热烈地讨论着想上哪个科系，交流着彼此的意见。
    最近是繁星选填的日子，梅雨青身为一趴的学霸，顺理成章填上了亚大中文系，成为他们班第一个大学生。
    这天假日钱一杰把梅雨青约到了家里，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他家其实很远，梅雨青是因为间着没事才答应的。
    钱一杰家其实挺大的，是独栋的别墅，看上去气派又豪华，就连庭院的造景都十分讲究，梅雨青推了推眼镜，得出一个结论。
    「一杰，你其实是土豪吗?」
    「算是吧。」
    他家不好找，所以钱一杰是直接出去带他过来的。
    他领着人来到厨房，在冰箱前蹲下身问道，「你要凤梨、芒果、还是葡萄?」
    「凤梨。」
    梅雨青以为他在说水果，所以选了个最容易吃的，结果对方从冰箱内扛出一打啤酒，而他刚刚问的是啤酒的口味。
    钱一杰开了两罐啤酒，把一罐交给梅雨青，「乾杯。」
    两个铁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还是梅雨青第一次喝酒，他浅嚐一口，发现没什么酒味，才放心地喝了。
    钱一杰一口气灌了半瓶，接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心事重重。
    「……你是倾家荡產了吗?」
    「不，比那更糟。」
    「……」
    钱一杰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脸，「小梅子……」
    「……怎样?」
    「我学测考爆了啊……」
    「那不是预料之中的事吗?」
    「……你好坏啊。」
    梅雨青冷淡的回应让钱一杰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本来就是，你前两年那么混，怎么可能考得好啊。」
    「河童就考得很好啊。」
    「我说过了，那傢伙是天才。」梅雨青见他又开了第二瓶啤酒，「你今天找我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要抱怨这个吧?」
    「当然不是。我跟小夏谈过了，他说，如果我跟他考上同所大学，他就会考虑接受我。」
    钱一杰每次找他都是为了夏一璋的事，所以梅雨青毫不意外，可是……
    「所以呢?你的分数不可能上亚大的。」
    「我知道，我只能指考了。」
    「……你真的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吗?」
    「我知道。」
    「你无论如何都要亚大就对了?」
    「嗯。」
    梅雨青正色道，「一杰，如果你要指考，你势必得放弃学测的成绩，你的级分以全国来看其实不差的，你真的要放弃吗?而且，假如你指考考差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还有，就算你真的考上了又如何，他只是说考虑，又没说答应。」
    钱一杰低头沉思了半晌，「小梅子，我觉得，如果我上了，他就会答应。」
    「怎么说?」
    「我高一的时候说过想做他吃的饼乾，结果他真的做了。毕旅的时候，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也回靠了。我问他是不是讨厌我，他也说没有。他还跟我说，如果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就会考虑，那不就是会答应的意思嘛。」
    梅雨青的声音凌厉了起来，「就算他喜欢你又如何，他会跟你交往吗?」
    「……你什么意思?」
    「他之前不是受到很严重的霸凌吗?那件事铁定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不然他干嘛要疏离你?」
    对方说的他又何尝不懂，所以，他开导过他啦。
    「我跟他谈过啦，是那个学弟的问题……」
    梅雨青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有些伤口，是一辈子都不会好的，你仔细想一想。」
    钱一杰皱了皱眉头，他仰头灌完第三瓶啤酒，思考着对方所说的话。不知是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错过的缘分就是错过了，不会再有了」，而夏一璋就是他的「缘分」，他不想因为对方的拒绝就跟着放弃在一起的可能，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因为他的开心而欢喜，因为他的难过而悲伤，忍不住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想要看着他，对方一离开他的视线，就满脑子都是对方的身影。
    他跟夏一璋相处的时间太久了，既是同学又是室友，说是日久生情也不为过。他刚开始只是觉得调戏夏一璋好玩，但渐渐地，他对他萌发出了另一种情感，他开始渴望更进一步，想触碰对方、想守护对方……
    过了半晌，钱一杰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我真的很喜欢他。」
    「……一杰，你喝醉了吧。」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梅雨青轻轻叹了口气，友人真的是没救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他哪一点?」
    「长相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特别长，很会做饼乾，还会打扫房间，学习很认真，头发很软，腰很细，触感很好，炸毛的样子很可爱，害羞的样子更可爱，嘴唇很软，亲起来很舒服……」
    梅雨青打断他，「好了别说了。」
    怎么愈讲到后面，听起来愈像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