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宗主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偶人递给蒋超:你要的东西,这是耳报神,被我专门供奉教养过的,不像其他的那样碎嘴,跟在你的身边可以做你的口舌为你述说你心中所思所想,不需要你自己再亲自言语。
    蒋超小心翼翼地捧过那个耳报神,巴掌大的小木偶人软糯糯道:谢谢仙长
    宗主似笑非笑地看了蒋超一眼,微哂,很久没有人叫他仙长了,这会儿一听可真有些稀奇。
    蒋超却面色怪异,那手里小小的木偶人立刻道:这木偶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嫩,和我的外表不是很相符啊
    它怎么把我心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我去!
    蒋超这会儿是真的醒神了,面色忽红忽白,因为这么个小岔子,刚才的那种沉郁心情瞬间都烟消云散不存在了。
    宗主捏住那个小木偶人,它一离开蒋超的手心,顿时就不说话了。
    蒋超有些尴尬地看着他,看着那木偶人不知道要不要接过它好。
    宗主竖起两指对着那木偶人念念有词,然后才又将木偶人递给蒋超。
    蒋超犹豫一下才将木偶人接过,这一次,木偶人没有再什么都往外秃噜,蒋超松了口气。
    宗主的目光随后落到了相奴和郁苏身上,他轻声道:谢相先生和郁尊者将清风送回天衍宗,两位想要什么报酬请尽管提出,某若能做到,绝不请辞。
    相奴看了郁苏一眼,郁苏对着相奴点了点头,相奴便一指清风,对宗主说道:好,那我要他。
    宗主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他身后的鬼道士们去齐齐地露出诡异的笑容,就算面色青灰,也挡不住他们那副看好戏一样的表情。
    宗主沉声道:相先生说笑了,我便是为了迎回清风才做出这些安排的,你却向我索要清风,这岂不是与我的目的相悖,这要求,我很难答应。
    相奴素来是抓空子的好手,闻言立刻问道:很难答应,而不是无法答应。我就想要清风,宗主可以说下要如何做,才能让您愿若痛割爱吗?
    宗主答非所问,与郁苏对视两秒,垂下眉眼淡淡道:原本将清风护送到我手中便算几位先生任务完成了,但是相先生的报酬我却无法给出,所以我想一个折中的条件,要么相先生换个报酬,要么几位不如再留在天衍宗一日观礼,祭礼结束后,再谈报酬,如何?
    相奴瞥了眼郁苏的表情,点头表示同意,蒋超犹豫了一下,耳报神替他说道:我都行那我也留下来吧。
    耳报神就真的如同蒋超自己的嘴巴一样,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从耳报神口中说出来有什么奇怪别扭的感觉,除了声音。
    宗主点点头,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伸出一只手,道:三位,请。
    他身后的鬼道士们表面上看都挺尊重他的,跟着宗主的意志表现行动,面子上毫无忤逆之意。
    相奴、郁苏和蒋超被宗主带着走上了山,向天衍宗的宗门走去。
    天衍宗位于山之绝顶,往上的山路算不上陡峭,但是也不宽,路面不平整也就算了,偏偏墙面也很刺手,这导致几人也没法扶着墙走路。
    蒋超可能有恐高症,看着右手边的悬崖脸色一片苍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偏偏又不能靠着墙,而同伴也因为有怪物守护而不能给予他安慰支撑,虚弱极了,最后还是宗主怕他一不小心头晕直接摔下去,伸手扶了他一把。
    相奴还好,因为长期无法视物,视觉上的感触要么极度灵敏、要么极度迟钝,比如此刻,他对着那右手边的悬崖就没什么反应,走路稳得很,这让做好准备很想扶相奴一把的郁先生很失落失望。
    爬过长长的山路,约绕着这山转了二十来圈后,相奴他们才真正走到山顶,来到天衍宗的大门前。
    天衍宗的大门很窄,也很高,抬头望去给人种很沉郁的感觉,压力极大。
    红棕色的大门无人拉动却自己向后打开,露出门内那铺满石子的幽幽小巷。
    宗主抬手:三位请,延着这条小径一路前行,路的尽头便是几位的住处明夜今夜,便是祭礼,待祭礼结束后,无论是那种结果,清风都可以被几位带走。
    相奴目光闪动,问道:这祭礼与我们有关吗?需要我们到场参加吗?
    几位自便,都可。只是无论在哪里的话,几位的安全我们都不能保证就是了。
    相奴不可置否,挑眉问道:我们的住处也不安全?
    宗主点点头。
    相奴便没什么话好说了,拉着郁苏的手,抬头看着他,等他的意见。
    郁苏拉着他往前走,是要进去了。
    相奴顺从地跟上,对蒋超伸了伸手,清风则留在了宗主身旁。
    三人向里走去,半路的时候相奴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鬼道士森冷冷地排成一排站在宗主身后,眼眸溢散开来,乌光布满了整只眼眶,也不知道是在盯着宗主看还是盯着相奴他们看,总之场面有一点瘆人。
    相奴收回视线,直到看不见那几个道士们他才吸着气问道:天衍宗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今晚宗主就要动手把清风身体里封存着的道心全释放出来吗?
    有些事情不能拖,越拖变故越多,他不能再等了。
    相奴看了看四周,周围的灌木草丛并不多,地上铺着厚重的浅灰色石板,只是在石板连接的缝隙中会蔓延出一些黑色、很焦很黏的小草,使这古朴大气的宫殿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感。
    相奴问道:我们要去那个住处待着吗?
    都可,他不是说了吗,我们自便。话说着,郁苏忽然勾了勾手指,在相奴的手上轻轻划了一下。
    相奴面色古怪了一瞬。
    蒋超这会儿着实有些憋的慌,虽然知道郁苏挺可怕的,但是他好不容易能够顺顺当当的讲话,忍不住就想多废话几句,闻言觉得自己是听到了正事,忙不迭地插言道:那不如我们在这宫殿里转一圈吧,先摸下地形,免得意外来的时候我们稀里糊涂地摸不清方向。
    相奴想说话,却被郁苏捏了下手掌,郁苏问道:可以,那我们分开探查?
    蒋超傻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郁苏不想带自己了,纠纠结结地道:大家一起吧,人多力量大,风险小。
    但是分开查的速度更快些。郁苏这般道。
    相奴有些听不下去,飞斜了郁苏一眼问道:对了郁先生,怎么出来的又是你了,白蟒郁苏哪去了?
    郁苏淡淡道:他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了,自然也该保持着自己该有的状态,在我的身体中继续沉睡潜伏。你很关心他吗?还是说
    很显然,白蟒郁苏在完成暗示相奴的使命后就被郁苏给卸磨杀驴了。
    你觉得欠了他一个个缠绵悱恻的深吻,想给他补上后再送他去沉睡?郁苏醋意大发,这般问道。
    第58章 13
    相奴不自在地推了推郁苏的脸, 嘟囔道:你别总是胡思乱想,自己吃自己的醋。
    郁苏别过脸轻轻哼了一声。
    相奴晃了晃和郁苏牵着的手,说道:好了, 我们还是继续做任务吧,我们还要带清风一起出去呢。
    说完, 便四处张望了起来。
    天衍宗乍得一看有种很大气的感觉, 细看却处处都不对劲,透着一股诡谲之意, 砖瓦灰白, 仿佛褪色了一般, 那些摘种的绿植颜色却墨的深沉,表面上看着正常,投在地上的影子却张牙舞爪。
    相奴看了一会儿, 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殿前的石狮子前,盯着它大张的嘴巴看了几秒, 只见它石质的齿缝间布满了材质不明的碎肉丝,白里泛红, 显然是生生吞下的。
    而在靠近了石狮子一点后, 相奴还能从它的嘴巴里闻到一股逼人的恶臭味。
    相奴皱眉,眼中划过一抹嫌恶, 别开脸往后退了几步。
    蒋超问道:相先生,你在看什么?
    相奴说道:我在观察这里的装置,这石狮子感觉不是死物,仿佛吃过东西似的
    蒋超目光下意识在周围看了起来, 天衍宗的环境实在经不起细致的观察,稍微细看, 就能看出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园林中开放的花,越看越似人脸,贴着墙种下的大树树荫下有个凳子,材质灰白,犹似枯骨。
    而那悬挂在殿前的灯笼外糊着的也不像是普通的纸,不像普通的纸那样薄脆,却比普通的纸看着更加光滑莹润
    这个地方好似处处都很邪门似的,好多不对劲的地方啊
    蒋超与相奴不约而同的说道。
    郁苏颇为微妙地说道:这还只是天衍宗里最普通的、最显眼的地方,你们要知道,天衍宗是一个超级鬼域,恐怖的地方远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的多那些鬼道士有宗主镇压,这会儿看上去还比较正常,但等和宗主谈崩以后,怕是就要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相奴好奇问道:郁先生,为什么你也一直宗主宗主地叫呢,你不知道宗主的真实姓名吗?
    蒋超也挺好奇,不由竖起了耳朵来听。
    郁苏应了一声,说道:我的确不知道,他不肯说。因为他觉得现在的他并非以前的他,所以不能用以前的名字,而他也不认为自己这个身份会一直存续下去,所以就一直没有给自己取新名字,就让我们一直用宗主这样的称呼叫下去了。
    相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那郁先生,你觉得宗主这次的行动能够成功吗?
    可能性不大。郁苏淡淡道。
    相奴和蒋超齐齐看向他:其实,以宗主的实力他不一定非要迎回清风才能制服他手下那些道士。那些鬼道士早已非人,心性狡诈恶毒到了极致,他们在宗主面前乖顺绝不是出于敬仰,而是单纯的畏惧他、恐惧他罢了。宗主是有能力将这些鬼道士给强行杀死的,只要将这些感染了五浊浑气的鬼道士杀死,那些五浊浑气便会自动聚集到这个鬼域中最强大的存在,宗主身上。到时候,他自然而然可以将那些五浊浑气剥夺驱离,使鬼域恢复正常。
    他执意要迎回清风,不过是因为他想释放出封存在清风体内的道心,唤回那些同伴的道心和良知,带着所有人都脱离鬼域回归正常罢了。
    相奴听着郁苏的这一段话,总觉得其中有很多微妙的地方,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才慢慢有了些头绪。
    先问道:宗主就那么强大吗?他可以凭一己之力压天衍宗的所有鬼道士?
    可以,因为他是鬼域的核心。郁苏平静道:天衍宗异变时,他以身镇压异变之眼,最初的浑气全部涌进了他的体内,所以他的确是最强的。
    天衍宗为什么会异变?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过往吗?
    与天衍宗无关,如果硬要在天衍宗上找出个缺漏,那他们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他们选择的这个门派地址吧。龙脉聚集交汇之处,每当天灾临世、鬼门大开,人间生灵涂炭,百姓饱受压迫,死前怨气极深,长埋地底,附在了龙脉之上,久积久累之下,龙脉几乎被怨气覆盖个彻底,龙脉支撑不住,就将这怨气随着龙眼吐了出来而龙眼,刚刚巧就在天衍宗的下方。
    相奴很不解:天衍宗的故事风格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啊,你是汲取了被剥离器官的病人们献祭出的灵魂而成神,我是因为惨死后怨气太深才复生
    他们两个很像正宗的鬼怪,天衍宗却不大像。
    而且从形成方式来看,郁苏不应该比天衍宗更强呀?
    郁苏反问道:有差别吗?不都是因为怨气而生吗,只是怨气多少的差别罢了,还有其他不同吗?
    相奴觉得自己对这方面了解不比郁先生多,既然他说一样,那就一样吧。只是
    郁先生,那你为什么会比宗主更强?相奴对此很是怀疑:从形成方式来看,我觉得宗主这样才更符合顶尖强者的特征?
    郁苏笑了一下,笑容却一点都不真诚:我为什么不能比他更强?他的心思就为天衍宗这一亩三分地所困,不思奋进,我和x医生却进入过那么多世界,吃过
    他舔了舔唇角,笑容无端让人发凉:那么多的怪物,就是凭量,也该超过他了。
    相奴听着这话,心中忽然有一丝奇怪的想法,郁苏和x医生是怎么进入其他世界的?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的?
    他们虽然是怪物,却在任务者的中心大厅中如鱼得水,甚至在那里有属于自己的地盘,而中心大厅更是被怪物们称之为圣城。
    圣城总该有来历吧,会不会其实就是他们用来进入其他世界蚕食其他鬼怪的伪装
    相奴越想越觉得不安,但比他更不安的是蒋超。
    相奴和郁苏的谈话没有刻意避着蒋超,而听了两人对话的蒋超却快要疯了。
    他一直是知道郁苏来历不正常的,所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是觉得他这样一个怪物却和相奴这个任务者发展出不一样的感情,应该是和其他怪物不同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相奴刚才说,他是惨死后怨气太深才复生的,这、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相奴他也是个怪物?!
    蒋超思及此,整个人都不好了,两个来历诡异、疑似非人的同伴,周围的环境又那么奇怪,什么食尸石狮、白骨凳子、人皮灯笼这么危险的世界真的适合他这个普普通通的任务者吗?
    蒋超脸色慢慢变了,他偷偷用余光瞥一眼相奴和郁苏,那两人专心致志地说着话,气氛完美地融合着根本插不进外人,两人聊着天,似乎完全忘记了蒋超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
    蒋超眼珠子晃了晃,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蹲下去,层层分布的鳞甲从皮肉下蔓延出来,将他覆盖隐藏在其下。
    蒋超将相奴和郁苏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便悄悄后退几步,很快鳞甲便与石块融为一体,随后飞快地延着来时的路出去,跑走了。
    在他一离开后,相奴和郁苏顿时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