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好。”
    吴佟背着余怀生快到家时才放下,那扇门还开着,屋内的白炽灯晃动,余怀生酒劲儿上头黏着他不肯松手。
    “亲亲我。”
    “不行,快松手,到你家了。”
    不等吴佟行动,余怀生自己贴了上去。
    那天余怀生醉过去前听到了相机快门的声音,小鱼在那个夜里叫的格外凄凉,它探头探脑朝楼下喊叫。
    第二天吴佟突然向余怀生说起,他说他要走了。
    余怀生问:“你要去哪儿?”
    吴佟没有给回应,但是余怀生下了决心。
    他在日记里写下。
    2001年初夏
    今年的夏天比去年要热很多
    街头许多三角梅都被晒的打蔫儿
    吴佟说他要走,但是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但是我想,他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就行。
    高考前最后两个月,吴佟也变得越发忙了起来,余怀生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日和吴佟去全国赛的日子撞上了,所以他才提前给余怀生过了生日。
    虽然吴佟忙,但他老趁着夜色招呼余怀生下楼一起吃宵夜,他们偶尔也会上天台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聊些天马行空的趣事。
    那是一段相当平和的时光。
    余怀生回到家中,萧苒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往桌上甩出几张照片和文书。
    “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看着那些照片,冰冷渗骨的寒意从脚底盘旋上心头,是余怀生与吴佟这些日子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妈,我......”余怀生不知所措,萧苒突然搂住他进怀中:“好孩子,妈妈不怪你,一个□□犯的儿子能指望他有多纯良?”
    “不,吴佟不是,是我,是我和他纠缠上的,我们在恋爱。”
    余怀生语无伦次,他一颗心被这突如其来的照片搅合成烂泥。
    “我喜欢男孩儿。”余怀生鼓起勇气,萧苒眼中的诧异最终被怒火取代,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走向一条不归路。
    “你喜欢他?那他有那么喜欢你吗?”萧苒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两个盒子。
    “看好了!送你的表都是赠品!”她打开两个盒子,白色腕带的手表和余怀生戴的一模一样,另一只手表则是生日礼物。
    贴在盒子上面的两个大字十分显著——赠品,刺进了余怀生的眼。
    “余怀生,你是被迷了心智,才能让这种货色把你攀上,都怪我这半年没好好教育你!”
    “拿着一块破表赠品糊弄你,你还执迷不悟啊,儿子。”萧苒的泪溃不成声,她无法接受她的儿子成为一个同性恋。
    门外人影晃动,是吴佟。
    余怀生推开门对上那双饱含泪水,不可置疑的眼,吴佟踉踉跄跄朝后退了一步。
    自尊心在此刻被烬灭。
    “不......不是的。”他的声音颤的厉害。
    那不是赠品,那是他去酒吧给人点头哈腰一个月赚来钱买的表,那是他在橱窗里第一眼相中的手表。
    余怀生想逃离这里。
    “带我走。”余怀生挽住那只即将离去的手。
    “去哪儿都好。”
    吴佟连甩开他的手都轻柔至极,不敢用上一丝力度,留下是轻轻的,而离去需要用力挽住那只主动伸过去的手。
    他们都少一点勇气。
    看着那个仓皇而逃的背影,余怀生默念着:“回头。”
    “回头啊。”
    “不是拉过勾了吗?”他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不休:“带我走。”
    “你不是那种畸形的同性恋,怀生,妈妈给你找医生,我们去看最好的心理医生。”萧苒痛彻心扉,他抱住余怀生。
    “妈妈明天会去报警,把图片都交给警察,你还没有成年,怀生,这些最底层的人最擅长用善意伪装自己,都是假的。”
    “妈妈会让他进少管所,妈妈保护你。”
    萧苒像是找到了一个证明自己是个好母亲的机遇,她十分积极想答得个高分。
    好窒息......
    好想吐......
    余怀生朝着自己的胸膛锤去:“我他妈就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男孩!我就是喜欢吴佟!”他歇斯底里,余怀生被这份爱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
    “爸抛弃我,你也抛弃我......我只有他。”
    “为什么?”余怀生疯了一般用拳头砸向墙面。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要把这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清瘦的身体如薄纸,余怀生意识到萧苒不会轻易放过吴佟,他冷静了下来,站起身盯着散落了满地的照片。
    现在要轮到他来亲手扼杀属于他们的旧时光。
    他蹲下身捡起照片,小心翼翼的抹去滴落在上面的泪,最后一张是他们在路灯下,余怀生踮起脚轻吻上去。
    吴佟低垂着眼,笑得温柔。
    “我跟你回美国。”
    “不要再找吴佟麻烦了。”
    余怀生在那天之后没有再见到吴佟一次,对面那扇窗户紧闭,他写了许多纸飞机没有一架能飞的过去。
    终于,那个窗户有了动静,敞开了一半。
    他丢进去了一架纸飞机。
    只有去程,没有返程。
    那架纸飞机似乎再也落回不了到余怀生的窗。
    余怀生看着满屋行李,那个才上岛时因为路程蹉跎而坏掉的轮子还没修好,他曾以为他再不会离开鼓浪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