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节

      闻言,月罗刹微微一怔,上下打量着周继君,疑惑的开口问道。
    “那你去哪?”
    “我去寻找这天地间最大秘密,顺手布上一局。罗刹,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天吾山光有个左游生仍是不够,虽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圣人们才会回转,可大战之前,往往局势复杂多变,天吾山少不了你。”
    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月罗刹深深看了眼周继君,沉声道。
    “如此,保重。”
    “保重。”
    两只拳头相击在一起,夕阳西下,天边如火的红霞将月罗刹的身影拉长,看着月罗刹远去的背影,周继君嘴角微扬起。如今的月罗刹再非从前那个一心游戏世间的男子,心怀斩杀世间最强亚圣的愿望,他的修行速度当会比从前快上无数倍,第一次拥有真正杀意的月罗刹,那将会是多么可怕。
    而自己所要做的,却是斩圣。
    无论太上、准提还是女娲,想要让自己成为他们的棋子,就必须付出代价,或许还要等上许久,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可自己和圣人之间的那一战,再所难免。
    “曾经最向往的归墟,如今终于有时间去游历一番了,若我所料不差,天地间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那了。”
    眸中浮起灼热之色,袖口鼓鼓翻飞,君子剑出,重重劈斩向虚空,转眼后狭长的裂痕出现在君子剑下,光晕流转其间,周继君跃身而起,下一刻,重新消失在四大部洲之地。
    剑下世界,上千洲地,过万海岛,数之不尽,仿佛天地穹宇之外另一处世界,内中生活着无数奇异的存在,有的和四大部洲的子民没什么两样,有的则是是奇形怪状的异类。缩地成寸,当周继君经过一处洲地时,身形微滞,眸中若有所思。那方世界周继君曾经去过,百多年前还在七州时,周继君大战千十七,直战至剑下世界,进入一个名叫天都皇朝的洲地。脑中依稀浮起那个顽强不曲品行正直的天都皇子,周继君眉头微皱,将那丝莫名生出机缘硬生生压下。
    眼下他一心想去归墟探明究竟,其余的事皆不在考虑之中。
    踏着夜色而行,当周继君来到剑下世界尽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归墟的背面浮现在眼前,果真像传说中的那般,仿佛一个挂在天海之间巨大的漏斗,天河之水滚滚滔滔,直落归墟之中,而归墟之水旋转着,奔流向四方,从不亏少,也从不盈*满。
    太阳从归墟底部升起,火红色的光晕散落在海浪天水间,竟将海浪点燃,水火如潮奔腾向四方,热浪掀起时若连绵群山,坠下时仿佛要将大海裂开,红光道道绽放开,雄壮瑰丽如斯,周继君脚踩浪尖,静静地看着,便数此生百余年,走遍天涯海角,他也未曾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致。
    就在朝阳升起时,从海底钻出大片大片莹白色的巨蝶,周继君眯起双目望去,就见巨蝶们展开翅膀飞向朝阳,眨眼的瞬间,那亿万只长着双足双臂的巨蝶结成遮天蔽日的蝶云,太阳的光华为之一暗。弹指刹那后,它们冲进太阳的光圈,无数团火焰如流星般飞射出,却是亿万只巨蝶被太阳之火点燃,挣扎着,向要冲破着这天地间最大的火团,然而最终却如飞蛾扑火般纷纷陨落,沉于归墟之中。
    “这便是那年夸角口中的飞蝶扑日了,果然......”
    周继君张了张口,搜肠刮肚竟找不到半个词来描绘,只觉得荡气回肠,当那亿万只巨蝶齐齐扑向朝阳时,没来由的。周继君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伤恸。
    明知烈焰会将自己吞没,可即便粉身碎骨,被烧成灰也要冲向阻挡自己前路的朝阳,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生命之短,只有一夜,却沉埋着那谁也无法想像的宏愿壮志,便是夜生昼死,也要冲破头顶的那轮烈日。
    “世人寿命近百岁,大多唯唯诺诺,又有几人能得这归墟巨蝶之志,舍生忘死义无反顾的去打破宿命的桎梏。”
    面色被映得通红,一头银发被海风卷起,周继君长叹口气,缓缓盘座于浪头,却是心头忽有感悟。
    巨蝶如斯,君子之道亦如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公子得道
    日升月落,月沉日出,无数巨蝶陨落在太阳的辉焰下,亦有无数幼蝶从沧海诞生,前仆后继的向烈日飞去。
    浪潮卷来,周继君颠簸流离在沧海巨大浪间,闭着双目,静静体会着心中那一丝感悟。回溯过往,百多年的往事逐一掠过心头,一次次的犹豫不决,一次次的重拾道心,虽也曾怀疑过自己,可当打碎前路上的踏脚石后,他又变得无比坚毅,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亦往。
    君子之道本就非寻常人所能为之,三道合一,不偏不倚,却为天地所不容,然而周继君已在这条道上走了这么远,即便再如何艰难险阻,也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回溯平生,从初悟出君子三道意的时候开始,周继君小心翼翼的跟随着,渐渐的,他终于发现,历经一次次战斗,勾心斗角,原本稳占首席的真君子道意已然落于下风,却是伪君子之道至上,恶君子之道紧随其后,最后才是真君子道意。
    海风阵阵,将一切繁琐杂污吹散,心意变得纯粹无暇,周继君的记忆流淌到不久之前和祝融交战的那一刻,君无敌出手,本当势如破竹,即便无法重伤祝融也能破开一切,刺中他的肉身,可偏偏被他用肉掌握住,却是因为那一招尚未达到完美的地步。若君子道意为十,在先前那招君无敌中,诡道占四,武道占三又半,玄道占二又半,即便它们已然融合,却未能平衡。
    “君子道意为十,那顶多只能各占其三,剩下的一又如何处理。”
    天色渐晚,海水黯沉发紫,周继君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浮起几许困惑。能悟到这点,离他最终的君子道意已然不远,若能悟通这点,大道可期矣。夜色下,周继君再度闭合双目,运转君子斗数悄然衍算起来,一柱香,两柱香,半个时辰,两个时辰......夜已入深,周继君苦思冥想着,月华落入眉梢,陡然间,周继君眉头微微扬起,嘴角浮起笑意。
    “我却是将紫君忘了......紫君镇守藏象之府,执掌君子道意总纲,若君子道意分为十分,三道蛇人各得三,剩下的也只得归于紫君了。”
    “也是,九为常数,若再添一则多余,余则僵化,失去灵性。那招君无敌中,三道当平分秋色,剩下一丝分予紫君,是为变招。”
    心有所悟,君子斗数衍化连连,却将归于君子斗数下诸般功法一起牵扯了出来。战天宵,君远伐,万类臣,神游御剑,以及变化道法,全都一股脑的涌出,挤涨得周继君脑袋发酸。
    “看来该到将我诸般功法战技融合一体的时候了,既然君子道意还剩一数,那便都存入那一数之中吧。”
    周继君眸子发亮,意气风发,君子斗数不住衍算着,将那几式战技功法归于一。天头星光灿烂,周继君猛地仰头望向夜穹,双臂扬起,手中射出虚影,长达数万丈,竟将剩下的那三颗主星星意一同摘了下来。穹天境界拥有十星之力,兼之周继君吸收了祝融和共工的道力,此时共有十二星之力,如今的他想要炼化星意却是易如反掌。念海之上,十四颗主星念头闪烁夺目,牵动身后星阵旋转变化,诸天星辰皆在周继君脑海之中,天地万般变化皆能衍算出来,君子斗数已然大成,而归于一的诸般战技也已融合,虽周继君心意而动,无需再捏印法,弹指施展出来,又可互相转化。
    “轮回困,君无敌,这两大功法当一年后大战中我的立足之本,剩下的归于一,随心而动。”
    眸中闪出一丝精光,长达百丈,竟将夜色破开,周继君立于浪头,长发翻飞,不知不觉间,拂晓已至,那轮发白的朝阳正缓缓从沧海尽头升起。
    海潮呼啸,夜色散去,渡过一昼夜后长大的巨蝶们纷纷浮出水面,成群结队,欲要飞向朝阳。
    “又要开始扑日了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前赴后继,只为了这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当得上君子之风。”
    看着飞向朝阳的蝶群,周继君微微动容,拂开衣袂,向着莹白如云的巨蝶长揖到底。
    下一刻,清朗的吟啸声回荡在沧海上下,又是一道白影腾空而起,直扑向朝阳。
    “受尔等大恩,得悟大道,今日我便携尔等扑日,能否存活下来便看造化了。”
    半空中,周继君眸中浮起灼热之色,陡然变作一个百来丈高的巨人,袍袖轻舞,将周遭上万之巨蝶笼罩于臂膀下,长啸着向朝阳扑去。
    刚到近前,铺面而来的热浪就让周继君全身刺痛,太阳本是天地间最为凶猛的大火,焰落凡尘,只一丝便可毁国灭洲,即便周继君此时已是穹天境界也难以承受。目光落向那一只只挣脱开他臂膀,奋不顾身扑向烈日的巨蝶,周继君心头微微酸楚,不再犹豫,周继君狠下心将得自祝融和共工的那两星道力打散,融入肉身,猛地冲入朝阳。
    祝融为山海火神,可操纵天地间一切火焰,而水神共工则能以水克火,这两种绝然不同的道力融入周继君肉身,又被太阳大火炼化,相当于又一次锻炼筋骨皮肉,却也是最后一次。
    火光灼目,周继君闭上双眼,疾飞在太阳中,肉身虽已麻木,可心中仅存破日之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凉的海风袭来,周继君缓缓睁开双目,却是已破日而出,来到朝阳背面。靠近的归墟沧海奔腾如洪,周继君放目望去,心头微微黯然。太阳已从归墟底部升起,火红色的光晕散落在海浪天水间,亦葬着无数巨蝶的尸身,大多残缺不全,更多的却已化作灰烬。水火如潮奔腾向四方,热浪掀起时若连绵群山,拂晓落幕,冲过朝阳的只有周继君。
    “这便是宿命了,天地万物打破宿命者即可问寻大道,可那宿命的桎梏岂是这么容易打破的。”
    轻叹一声,周继君拂开袍袖,刚向想归墟深处行去,陡然间,只觉衣衫内似有什么在动弹。先前肉身被太阳之火锻炼的几近麻木,可此刻被海风一吹,周继君全身上下无比舒坦惬意,那丝麻木的感觉也荡然无存。心头一动,周继君面露喜,急忙抖开袍袖,只见一个巴掌大的蝶茧滚落了出来,飘浮在半空,内中流露着莫名的气息。
    “莫非这是......”
    周继君正思索间,就见那蝶茧周身陡然暴绽出刺眼的红光,尔后寸寸碎裂,一条莹白色的小龙从中爬出,在半空中飞舞游转着,愉悦无比。
    “看来你定是躲入我衣衫中,方才逃过一劫。常听人说鲤鱼跃龙门的典故,却不料你沧海之蝶越过朝阳,也能变化成真龙,怪不得如此执着。”
    看着那小龙,周继君心中喜悦,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目光所及,周继君微微发愣,就见那只巨蝶化作的小龙朝着他连连拱手,尔后不住变化着,先是一条小鲸,尔后化作插翅飞虎,继尔又变作银翅鹰隼,不断的鸣叫着,却似想和周继君征询着什么。
    “真龙无需修炼便有万般变化,果然如此,既然你已成龙,便做那翱翔天地的真龙吧。”
    周继君沉吟着,开口道。
    转瞬后,莹白色的小龙再度出现在眼前,眸中若有所思,身形渐渐变大,转眼后已变成数百丈的巨龙。周继君刚欲说什么,那巨龙却低吟着,卷起龙尾,将他轻轻抛落背部,尔后长啸一声,朝向那横亘天地倒如巨斗的归墟底部飞去。
    第六百三十二章 仙山蓬莱
    “蓬莱山在海中,上有仙人,宫室皆以金玉为之,鸟兽尽白,望之如云,在归墟中也......然去人不远,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
    ——《归墟纪闻.五山传》
    归墟若飞瀑,方圆亿万里,周继君坐在巨龙背上,顺着飞瀑旋转而下,流光盈转,这一层层的飞瀑间,有着无数神奇的景物,看得周继君啧啧称奇。
    在飞瀑陡峭的山崖上,站着高大却头生独眼的巨人,它们行进在归墟中一蹦一跳,或许是头顶生着眼睛的缘故,必须跃起后方可再向前;又降下数里,周继君只见驾着马车的小人儿在飞瀑间愉快玩耍着,它们只有拇指般大小,却穿着精细的玉衣,驾着小马奔腾在飞瀑间,在斗石中寻找生在软壳里的怪鱼;龙吟声响起,周继君顺着巨龙的目光望去,只见数只奇美无比的仙鹤从飞过,它们身形巨大,雪白纯洁的羽翅展开竟有千余丈,和它们比较起来连周继君身下的巨龙也仿若蚊虫般渺小,然而最令周继君情不自禁的却是它背上驮着的宫殿,宫殿富丽堂皇,旁边群山环绕亦有生灵嬉戏玩耍。
    “势力巨头才能拥有的飞天驾,在归墟似乎并不怎么稀罕,难不成那飞天驾是出自归墟。”
    周继君喃喃自语着,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仙鹤,身下的巨龙似乎察觉到了周继君的心意,怒吼一声,继而身形变大,亦有千多丈之长,不弱于那些仙鹤。周继君还未回过神来,巨龙已经咆哮着,向仙鹤飞去,却是想将其上的宫殿夺走。
    “你无需如此。”
    周继君苦笑着想要劝阻,可那巨龙却很是执拗,恍若未闻的朝仙鹤飞扑而去,龙爪已向宫殿伸去。
    “归墟一梦万年过,红尘扰扰多烦忧。外乡人,初来乍到就要夺我宫殿,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仙鹤陡然高飞,避开龙爪,从那座宫殿中走出一个青衫翩跹的中年道人,颔下留着几缕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周继君前来归墟是为了探寻隐秘,自然不愿中途出乱,只得狠下心大手重重拍向龙首,那巨龙委屈的吟叫着,却又不想惹恼了周继君,只得乖乖的按下头颅,悬浮在半空,眸中却透着几丝不甘。
    “哈哈哈,原来是那沧海巨蝶所化的真龙,这等机缘却是许久许久未曾有过了。”
    那道人面露惊奇,居然毫无半点提防的跃上龙背,上下打量着微现怒意的巨龙,摇晃着头颅,神采飞扬的高唱道。
    “归墟有巨蝶,夜生昼扑日,谁道个中愿,却为成真龙.....这为仙人请了,在下长谷生,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打量着身前的道人,周继君心生感触,第一眼看见此人,周继君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见的豁达和单纯,他的修为虽不是很高,也就在通天巅峰左右,可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纯粹无暇的气息,宁静祥和,真就仿佛传说中的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与世无争,只求逍遥天地,一首发自肺腑的长歌,便连周继君也被感染了。
    周继君淡淡一笑,朝着那道人拱手道。
    “在下姓周名继君,见过长谷先生。”
    “哦,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君公子,在下久仰多时,今日终于见着真容,果真不同凡响。”
    长谷生哈哈一笑,丝毫不在乎周继君眸中的异色。
    “长谷先生久处归墟,缘何会听过君某贱名。”
    “哈哈哈,公子过谦了,你的名声虽是近年才有所传闻,不过已经很响亮了。得了闲暇和山岛野人谈论天下事,也常常会提起杀伐果断又擅使谋略的君公子呢。”
    长谷生打量着周继君,兴致盎然的捋着胡须,半晌又是一笑,拉上周继君的胳膊,热情的说道。
    “既然公子来归墟游历,那长谷少不得尽下地主之谊,这归墟之下有五座山岛,分别是岱舆、方壶、员峤、方丈和蓬莱,不知公子想去那座山岛游玩一番。”
    心中满是疑惑,直到此时,周继君方才觉得藏于这归墟的秘密应当不止一个,且都和他今后的道路息息相关。
    沉吟着,周继君刻意缓和下面色,淡淡的开口道。
    “我来归墟是为了寻一物,关乎这天地穹宇的秘闻,却不知它存于哪座山岛上。”
    “哈哈哈,五座山岛,每一座都隐藏着惊天秘密,却不知道公子想要知道哪一种。”
    “与我有关。”
    “与你君公子有关......啧啧,如此我们便去蓬莱吧。”
    长谷生哂笑一声,转身就要跃上鹤背,就听周继君有些复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归墟中人就如此好说话,是不是每一个来归墟的人,都会受到这般礼待。”
    “传言不差呵,君公子果然多疑。我归墟隐于世外,从不参入天地纷争,来归墟者能到此,定是有缘,有缘者分两等,一者善缘,二则是孽缘,究竟是哪等,却要到了那山岛上才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