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
    人来鸟不惊。”
    现场一片肃静,片刻之后,才传来了暴风骤雨一般的掌声。
    如果说状元那一首是上佳之作,那苏将军这一首,简直是绝句了。虽然他的题目不如状元那个难度高,但苏将军可是张口就来啊,而且组句妙到毫巅,词句直白自然,读来琅琅上口,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这些书生甚至两位学院大家,都不禁摇头晃脑的沉吟了一番,暗中感叹不已。
    感受着四面澎湃的欢呼与掌声,苏永不禁暗叫一声惭愧惭愧,对原创的古人心里道歉不已,才在众人狂热的目光之中溜回了位置。
    最吃惊的却是云晓梦此人。此刻这位云公子也是沉浸在苏永的绝句当中,半晌才回过神来,于是走上前去,对着这位奇迹将军真心实意的深深一躬。
    然后诗词选题终于开始。
    一位京中来的富家子弟,挺着个大大的肚子,先是困难的在几位评委前面一一鞠躬,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到大牌前:“我选四号。”
    四号的命题也不难,只有一个字“酒。”
    这家伙却是闭目良久,不断的喘着粗气,好半晌之后,在众人都忍不住想把他当皮球一样踢下去的时候,他终于迟疑的哼道:
    “一两二两漱漱口,
    三两四两不算酒。
    五两六两扶墙走,
    七两八两……
    七两八两……”
    就在他沉思不得法的时候,苏永无可奈何的在评委席上站了起来:“七两八两……你不走我走。”
    一片哄堂大笑。胖子只得灰溜溜的溜了下去。
    接下来的选题赛事中,一些京中子弟与四方来到的书生,倒也有不少佳作。不过在两位学院大家与苏永柳观雨的心中倒也没有惊起多少波澜。直到主持人叫到白虎堂的名字,苏永才抬起了头。
    白虎堂虽然先前被苏永压了一头,此刻竟也没有改掉多少狂态,他嘿嘿笑道:“我们四人既然被人称为四大才子,此刻就一同上来吧,我们选个题目,大家组一首长诗好了。”
    莫说那些书生目瞪口呆,便是几个评委也有些吃惊。
    几个人组长诗,难度自然要比单人作诗要难上许多,这当中不但要求每个人要表达的意境要一致,就是诗句选词,都要极为考究,才能形成为一个整体。
    这就像我们平时所说的中心思想,在几人的心中都不能有所偏差,不然就会沦落到不伦不类了。
    对于这种自讨苦吃的要求,评委们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于是一致通过。
    于是四个懒洋洋却极为拉风的家伙一并站成一列,由白虎堂选题道:“十八号吧。”
    主持人把题目揭开,上面写的两个字,竟是连苏永与柳观雨都吓得一同站了起来。
    上面皓然写了两个大字“寻仙”。
    这是一个极为意外且霸气的命题,对于一般人而言也许没什么,但苏永以前看多了古文诗词研究这类课外书,懂得这类命题如果有半点落入俗套,就会影响整个诗词的意境,那真的是逐字逐句的考究才行啊。
    至于那柳观雨与两位京华大家,自然更是对此了解极深。
    然而四人只是互相对视了几眼,就由白虎堂当先吟道:
    “兴来买尽市集酒,
    醉入江中寻洛神。”
    区区两语,便把他的狂态展露无遗。
    山竹枝摇头晃脑接道:
    “陶然忽忘来时路,
    又闻笙管怨声嗔。”
    徐少卿走前一步:
    “凌波玉袖迎风舞,
    一抹霓裳黯黄昏。”
    文征名吟道:
    “恍若杏村隔俗世,
    铅华不懂武陵春。”
    四人一前一后,摇头晃脑竟是毫无停顿,组诗的意境也是极为吻合,把几个狂傲登徒子找寻洛神仙女的故事说的神乎其神,众人都似乎看到了几个人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的寻仙之道。
    良久,柳状元与两位大家都长叹了一口气。而此时苏永也已经料想到了他们叹气的原因。此诗虽然玄妙莫测,却是留下了悬念,并没有结局,虽然留下了给别人猜想的空间,却无疑有些美中不足。
    身旁的柳观雨忽然站起,曼声吟道:
    “飞鸟投林云依岫,
    空谷鸣泉栖倦身。”
    “好。”苏永一拍手,也站起来接道:
    “痴情犹记旧时梦,
    桑田沧海新游人。”
    堂上众人不由拍掌称绝,四大才子与柳状元本为旧识,先前又拜服于苏永的用兵之说,此时得他们两人续上绝句,更是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此诗是旧时马甲挖坑所录写,在此借用,笔者惭愧。】
    苏永虽然与几人笑脸相对,心下却有些黯然:“你们写这诗是为了寻仙,我续这一句,却是因为我是个穿越人。”
    15章 这诗真是你所作?
    十五章这诗真是你所作?
    云晓梦眼看苏永与自己师兄柳观雨与四大才子满脸笑意其乐融融,心里想起老爷子昨天跟他说过的话,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郁闷。
    “掌握天下读书人是多么重要。那些武夫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不过是文人手里的卒子而已……”老爷子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云晓梦纵然满腹经纶,此刻也不由紧张了一把。
    他没想到自己师兄与那四大才子还是旧识,此刻看他们称兄道弟,自己的两位恩师大家似乎也对四才子很是欣赏,他不由暗暗焦急,只得鼓足一口气走了上去。
    老爷子为啥要自己做这个读书人心目中的偶像甚至是领袖,他不大懂得。但是年轻人谁没有一点贪图虚名?就算老爷子没跟他提出这个要求,他也是要努力去夺取这个名头的,京城子弟如果被江南才子压下去,他也是脸上无光。
    不过以他一个年仅二十的小青年,要去面对四大才子这几个比自己大了近十岁的家伙,无疑是压力极大。
    幸而,京都,是自己的主场。而且,柳状元是自己的师兄,那两位学院大家是自己的恩师。而堂上这一群书生,也有近三分之一是自己的同僚与粉丝,足足比江南那边多了二三十名,便是附近州县过来的一些参赛者,也是比较亲近京都一派的。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就看自己发挥了。
    “二十二号。”在各位评委前一个深鞠躬,他看到柳师兄与两位恩师的笑容,心里总算安定了一些,此刻他吸了口气,朗声对主持道。
    然而主持尚未揭题,柳观雨就转头对苏永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云老太师之子,有京中第一才子之称的云晓梦云贤弟,他年仅二十,与我同属清华书院学子,也是我旁边两位恩师的高足。”
    旁边的两位大家,以往也曾教过柳观雨一些科目,是以柳状元称呼他们为恩师。而此刻柳观雨话音不大,也仅有苏永与旁边两名官员才听到,也是本着为自己师弟争取一点便利。
    以柳状元之人品与地位,能为这云晓梦说这一番话,无疑是对自己这个师弟印象极好,同时也算是尽了同为京中子弟的情谊。
    苏永对柳观雨这番话并不反感,事实上,他当然明白同为京都人,这些朝官与旁边两位老先生自然不希望给其他人抢去了赛事的大头。而他作为一个两世经历的人,虽然年纪不大,也深谙一个道理,就是任何一个评委,都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因为每个人还是有喜好的,在评分的时候,总是会因为那点心里作崇,而多给一点感情分。
    真正令他皱眉的是:他是云太师的儿子。
    他入京之后,尽管没有人跟他说过,或者也根本没有人敢说,云太师是个大奸臣。但根据他在皇宫外头看到那厮对群臣的震慑力,他很自然就把他当成了秦桧或是魏忠贤那一类。
    这没有什么道理,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对于前朝历史观念在自己头脑里造就的直觉。
    尽管那太师对他还很客气,甚至推崇,他却怎么都看出了一点口蜜腹剑来。
    当然,对他老子的观感跟他的儿子本来没有太大关系,但苏永偏偏就是一个跟柳观雨一样,会给感情分的评委。
    不同的是,柳观雨会给自己师弟加分,而他会因为云太师而给他少分。
    云晓梦选的题目是“水,酒”,这算是一个不难不易的中等题目。
    然而云晓梦的诗却令苏永大吃一惊,此刻听他朗声吟出,苏永的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吞进几个肉包子。
    这首诗无疑做的极好,即便是状元柳观雨与两位老先生,也都当堂拍案叫绝,那站在一旁的四大才子,也都是吃惊非常,想不到眼前这位京都年轻公子竟有如此高才。
    此刻苏永的惊奇,却不是因为这首诗多好,而是……这竟然是一首他熟知的前世的诗。
    杜牧的《清明》。
    看着云晓梦朗声吟出: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他惊奇的几乎就要叫了出来。
    这是巧合?还是……他从哪里抄来的?
    听着熟悉的词句,他有种难言的激动。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唯一碰到的跟自己记忆重叠的文化。
    这个云晓梦—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也是个穿越人不成?
    评委席与堂上一片掌声,连四大才子也都拍掌叫好。整个评委席上只有苏永一人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苏永的失态,评委席上的几名同伴首先注意到了。此刻柳状元拍了拍手赞了几声好之后,悄悄碰了碰他:“苏将军你怎么了?”莫不是给我这师弟吓着了吧?状元心里暗想。
    苏永茫然的摇了摇头。
    确实,这首清明算得上是惊艳之作,前面两句说的是雨,也就是关于水;而后面两句虽然没有提及酒,却隐隐把美酒点了出来。
    尤其是,云晓梦作出此诗之前,也不过踱了几步沉吟了一下罢了,算得上极有急智。
    云晓梦此刻看到台上台下如此轰动,心里也是暗自得意。但诚如苏永所言,这首诗确实不是他所作,只是今天凑巧用上罢了。
    前些天家里来了个从西域过来的大商人,带了个据说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古董花瓶给太师鉴赏,当时他看到花瓶特殊就从老爷子手里要了去。看了半天才发现那花瓶白璧上画的不是杏花,而是用一种类似杏花的笔法题着这首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古诗。
    这云晓梦既然号称京中第一才子,自然也是有些才气与造诣的。他只花了半个时辰,就看明白了这首古诗,也看到了这首诗尾后题着作者的名字,叫做“杜牧”。但当他好奇的翻遍炎龙史书,却根本没有看到一个叫做杜牧的诗人。
    以他的本事,自然能看出这诗的高低。如此有才的一名诗人,竟然名不见经传?他对这花瓶越加有了兴趣,奈何那西域巨商很快就离开京都回去了,他一时也就无法追问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