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如烟往事

      那三人背着我走了好一段路,令我惊奇的是他们并没有躲避任何人,反而路上经过的每一队巡逻兵都会对他们致意问好。
    一阵极其哀伤却另类的音乐声隐隐入耳,直到慢慢清晰,他们才停下来。
    只听那老大以恭谨的语气禀告:“禀老爷子,属下回来了!”
    音乐的源头传来一把沙哑又极具磁性的声音:“请进,各位!”
    一阵轻轻的推门,又迅速的关门声。
    那老爷子沉声问:“任务办得如何了?”
    老大忙道:“不负老爷子所托,属下们已经办好了。”
    “好!”老爷子语气中流露着一丝惊喜,才道:“你们先回去,一切按计划进行!”
    三人立刻同声道:“谨遵老爷子号令!”才轻手轻脚的关门离去。
    我感觉到老爷子渐渐的靠近我那袋子,直到近处,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和沉重起来。
    音乐调子哀伤依旧,却多了几分怀旧之情。
    那爷子似乎在喃喃自语道:“小晴啊,请你不要怪爹啊!爹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爹!当今雨露之国的国王?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国王都爱称自己是父王之类的,而且看女儿并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
    只听那老爷子又道:“知道吗?明天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啊,爹等了这一天整整十七年了!
    十七年前,昏君将你娘酷刑折磨至死的那一天起,爹的心其实也跟着死去,本想随你娘一起去的,但想想岂能让拆散了我们的狗贼,害死你娘的凶手逍遥法外呢?“
    他的情绪似乎陷一阵激荡中,急促的喘着气“其实你娘当年真傻啊,为什么直到被折磨到死那刻也不肯将我出卖呢,我何德何能,竟能获得她如此海洋般的深情啊”他的声音变得呜咽起来,配合着无比煽情的音乐声,我似乎也被拉进了他的回忆中。
    “不过当年也真没想到,昏君竟会用滴血认亲这远古遗失的文化来进行亲子鉴定,查出你其实非他所出时,你娘的灾难就来临了,这方法谅那昏君也想不出来,肯定是出自令廒那狗贼的头脑,明天!明天,爹一定会拿他们的人头去祭奠你娘的在天之灵!”
    “小晴,知道昏君为什么没杀你吗?不是因为他仁慈,那是因为你天生额头就长有一颗‘时间之神’的‘永恒之星’啊,雨露的首席大祭师更认准你为时间之神下凡,更刚出生就收了你作她的关门弟子,昏君害怕你真的是天神下凡杀了你会犯天怒,同时也害怕得罪以大祭师为代表的宗教,你才逃过一劫啊!
    这个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的昏君,不配作为雨露之国的国王,明天!明天,你爹就将取而代之。“
    什么?那颗六角星是公主天生就有的?我对元素的判断上首次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同时,我不禁在猜,其实这个老爷子心里对明天进行的事非常的紧张在意,已经多次提到明天了。
    他沉默了好一阵,又再喃喃自语道:“神宫法师竟要你的罗帐去干什么呢?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我,提出的报酬竟只是一张你从小一直在用,一直不肯换的罗帐,那罗帐除了好象永远不会陈旧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啦,真叫人费解啊”曲调又转,温馨醉人,怀旧浓情,只听他用无限温柔的语调道:“小晴,你和你娘长得真象啊,爹很害怕见你。但也很想见到你。每次见你都能想起你娘你现在暂时睡着了,让爹好好的看看你,好吗?”
    我感觉到他已经在解这袋子的活结了,我开始在想象着,当他看到我不是公主时,象吃了只苍蝇时的表情。
    可狠我穴道未解,准备任由他宰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把声音:“皇爷!皇上突患急病,急召你入宫相见!”
    那老爷子似是鄂然了一下,才将结重新绑好。我心里不禁大赞一句:皇帝,你病得好啊!
    老爷子喝道:“立刻叫诺司来见我!快!
    老爷子在屋内不停来回的度着步,不到半刻,已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步进房内。
    “皇爷,诺司参见!”这是一把异常冰冷的声音。
    老爷子不作废话,直接问:“昏君突然急病,召我相见,你怎么看?”
    这诺司看来是他心腹智囊之类的人物吧。
    诺司声音依然冰冷,国王的急病似乎并没有引起他情绪任何波动“如按原计划,在明天阅兵礼上,昏君突然毒发身亡,唯一继承人公主又下落不明,群龙无首下,皇爷你又得到场众诸侯的支持,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但现在昏君突然急病,那么我们明天的毒酒计划何不直接改作今晚由皇爷亲自操刀呢,后半部分过程依然不变,计划成功几率可能还会有所增加呢。”
    从一系列的话语中,我不禁也组织了一下整件事的架构,总觉得有很不妥当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妥当,难道只是我听到的不够全面吗?
    正思虑中,只闻那老爷子已狠声道:“既然昏君无法出席明天的阅兵礼,原计划改作今晚好了,就当老天不让昏君见到明天的太阳吧!有众诸侯支持,纵事后有人怀疑我,但昏君急病在前,谅他们也不能怎样!诺司,准备好药品,我们立刻去昏君的寝宫!”
    隐约感到老爷子和诺司已快步走出门外远去,刚过一会,感觉到袋子的活结已正被人打开了,我心中大惊,是什么人来得这么近了,我还没感觉到啊
    重见光明,首先入目的竟是义母那甜蜜的笑容,那一刹那,我感觉到黎明前的黑暗原来是可以如此温馨的。
    她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找准位置重重的擢了几下,穴道才解开,只听她抱怨:“萧天教的方法还真费劲。”
    一提起他,我不禁怒从心起,问:“妈,爹那个家伙呢?”
    义母轻轻的扶我从袋里出来,为我揉着已有点僵硬了的手脚,顺着我的语气微笑:“哦,那个家伙说很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宫廷政变了,一定要看现场真人表演,刚跟着那个皇爷去了。”
    黎明已至,天色已渐渐的亮起来。原来我正身处于一个宽敞典雅的客厅中,整个客厅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台仿古的唱机,唱针竟是一个老叟在垂钓,别致非凡,或许这是雨露之国的一个先进产品吧。
    我向母亲问:“爹那个家伙马上就能跟着去看真人表演,难道你们一直都跟踪在我后面看戏呀?”
    白华雨一脸委屈道:“别把妈妈也想得这么无良嘛!其实你颈上带有我的”
    玲珑项链“,身上又有你爹输入的至阳真气,只要你在我们方圆十里内,我们都有各自的方法找到你的。我们只是刚到啦,听到的也只是他们最后的几句对话。”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忙急问:“那公主怎么了?”
    义母抿嘴一笑,若有所思道:“呵,我家星月果然少男怀春啦”
    我不禁佯怒道:“妈怎么可以跟爹那样肮脏的想星月啊”
    义母哈哈笑着:“星月长大啦,你看,长得都比妈妈高了,有这种情绪有什么稀奇呢?加上爱情这种情感可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喔。”
    她脸色化作一片温柔,柔声道:“星月,记清楚爱情的定义啦!真正的爱情,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花前月下的浪漫,所有温情都包含在无言的交流中,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却已经说千言万语,说到天荒地老!所有岁月里的艰辛,都能心心相印相濡以沫地一起承担,直到天涯海角!”说到最后,义母却已像不是对我说了,眼睛望到窗外某处,似为自己的这份情怀低回不已。
    我不禁也想起了在岁月里,义父义母一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柔情的音乐声中,虽不明情为何物的我,也朦胧的沉醉于这份浓情当中
    不过片刻后,义母立刻严肃的补充:“不过你现在是情窦初开,这种对异性的好感很快就烟消云散的,所以你爹说得不无道理,称作为‘发情’也并无不妥。”
    我不禁恼羞成怒,大声道:“妈,我是问你那个无辜的女子怎么样了?你说这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干什么呀!?”说完才猛然醒觉说得太大声了,不知道这个大厅的隔音情况如何
    谁知白华雨比我更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看到我警惕的看着周围,才道:“怕什么,我进来时顺便布了个临时的小型结界,你就算伴着这音乐放声高歌也只有我能听到!恩,我们来这里之前已把你的公主送回她的寝室啦。”
    接着又道:“你们也真是的,见到这么奇怪的元素也不懂问问当事人,她额头上的六角星是怎么来的。不过开始我也曾以为这六角星是综合魔法加烙上去,但出于一种很微妙的直觉,我还是叫萧天解开她穴道问问是什么回事,原来竟是天生的!
    我的心灵魔法可以证明她没有说过谎哦。呵,当时如果你见到你爹无边落寞的神情,包你什么恨都解掉,还有畅快淋漓的感觉哩。“
    我想起之前老爷子的喃喃自语,点头道:“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元素例子。”
    义母扶我站起来,轻笑:“按摩服务完了,快起来吧!我们还要快点出城,到远点的地方等你爹,避免他闯出什么乱子来,殃及池鱼。”
    她又在我身上洒了许多气味怪异的粉末,抱怨道:“你这小子,真不能受用任何魔法,害我竟用了这么隐蔽粉。”她又细细的为我涂抹着全身。
    音乐已跳到了下一首曲子,依然是浓情的怀旧音乐,但却隐隐含有无限亲情,我好奇问:“妈妈你不是一向也好奇心极重的吗?怎么不跟爹一起去看表演呢?”
    白华雨笑了笑:“再不来救你,怕你将自己的十八代祖宗都骂完啊!而且你一个人被关在袋子里,多无聊啊,虽然很好奇,但我只好事后听你爹讲故事啦。”
    “好啦!走吧!”义母拍拍两手的粉末。
    义母的好奇心丝毫不比义父低啊,却留下来照顾我,心中不禁一片感动,情不自禁细看着这位多年来对我照顾有加的母亲,她也应该快四十岁了吧,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完美的五官,脸上并无一丝皱纹,娇美的身材,就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令人陶醉其中。
    义母轻轻一推我,笑道:“都快十八岁了才患上恋母狂,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哈哈”还恶作剧的将手探到我臂弯内,整个人也靠在我怀里,轻笑道:“只是临时结界啦,很快就消失了。我可不想看到早晨来打扫的佣人,看到我们时,凄惨的惊叫,‘有刺客啊’的场面喔。”
    近年来我还是首次与母亲作这么亲密的接触,不禁一阵脸红耳赤,非常尴尬。
    义母似是为此笑得更欢快了,拉着我步出了大厅,只听她道:“我用了隐身法,你身上打了隐蔽粉,谁也看不到我们,让我们逍遥自在的晨游雨露之国的皇宫吧!”
    刚好一队士兵从我们身边巡过,果然丝毫没有发觉我们的存在。我马上喜道:“我们都可以隐身啊,一起去国王的寝宫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咯!”
    义母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去看啊,但象雨露这样的大国,不乏奇人,宫廷动乱之际这种非常时期,我们潜进去,有人识破我放在你身上的隐蔽粉,突然成为全场焦点,那该多尴尬啊。”
    想想也对,我只好无奈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晨曦的皇庭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朝霞映照下,细细看清,每一建筑、园林都是极尽心思去打造,将雨露的文化蕴涵其中,宫廷小路处处鸟语花香,犹如人间仙境。我们就这样在皇宫旁若无人的漫步着。
    和义母低声闲聊中,我不禁又提到我那玄之又玄的美妙感走过的每一处地方竟可以串起一首异常动人的乐曲。
    义母思索了好一会,才道:“据我印象中的资料,此皇宫的原始建筑已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前后天灾**多回,经历了多次翻新,但根本建筑结构上从未损坏过分毫。你的猜测的可能性极大,此宫殿的第一任建造者或许真是按天上的音乐之神的星宿分布排列来建筑的,与天地的元素精灵融为一体,达到人力所不能破坏的目的。
    有灵性的人还能听到所谓的天籁之音呢。“
    一路走出去,那种美妙的音乐感再次降临在我身上,很遗憾,义母却感受不到,她低声怒斥音乐之神肯定不是男的。
    不知不觉我们已施施然的由已经敞开的皇城大门步回住宿的旅馆处,稍作收拾后马上出城,用母亲的话来说是,风萧天的好奇心+他的勇气=皇城随时有可能被引爆,还是早走为妙。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母亲从不在不需要的场合使用飞行术、速行术之类的魔法,我们只是以马代步,出城后往西直奔十多里,看到了一个异常另类的饭馆,外立面竟是设计作一个苹果状,最妙的是正门的门帘竟是由一串串各式各样的水果形状串成,大门正中只题着四个大字“味绝天下”
    义母下马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义父,”又甜蜜蜜的向我一笑“这里的菜很特别,你有口福了!”
    我们将马栓在门外,拨帘而入,立有一个店小二过来热情招呼我们这两位早客:“两位早,一楼还是二楼。”
    义母笑笑道:“三楼,靠窗可以望大道的位置。”
    那店员眼眸似也闪过一丝笑意,只道:“请!”
    在他的带路下,我们坐到了一个视觉风景幽雅的位置,窗外下方不远处就是官道,不时有旅人、冒险家、商客等各式各样的人从下面路过,当然也有个别魔法高强又好出风头分子是从上空飞过的。
    我奇道:“这里只是二楼啊,妈你怎么说三楼呢?”
    义母淡然笑道:“这是贵客的暗号。”竟和那店小二一样,眼中不易察觉笑意一闪即逝。
    我满腹疑惑下,店小二已递上了菜谱。
    我一看封面立刻眼前一亮!封面呈淡红色,只题:啖技,同是一样菜肴,或可奉之为上品,或可厌之鄙食,谓之有何可吃?口味不同,亦是未通其奥妙,否则何来老饕。第二页上方是厨艺,厨艺的精妙在于可以化清蔬为幽兰,似吟诗作赋、泼墨挥毫,一招一式、一汤一水皆在心手之间。厨艺的乐趣在于窥人怯尝一口,渐露微笑,惊喜之余或拍案叫绝、或呼朋唤友埋头狂进。此番乐趣,无以言表。
    字字铁画银钩,其中深意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先提吃的文化再论厨的艺术,我不禁心中暗暗叫绝,加上饿了一晚便连点了几样菜色“一叶渡江”、“经典牛拉面”、“心痛的感觉”
    见义母却只点了一个“白粥”我不禁笑了:“虽然是早点,妈也太清淡了吧。”
    白华雨却一副等着瞧的神色,不置一词,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看菜单傲气脱俗的简介,理该每道菜都该是佳肴吧。还没来得及细细想她眼眸里的笑意有何深意时,店员已把我们点的菜色一次送到。
    我立呆在当场“一叶渡江”竟只是一碗清汤,上面漂浮着一根葱:“牛拉面”只是普通的面条,不见半片牛肉,还只有半碗呢:“心痛的感觉”这全场最贵的饮料更过份,竟只是一杯清水,我还马上喝一口去印证了这个想法。
    但令我更目瞪口呆的是,母亲的“白粥”也送到了,却异常丰盛,上面已隐见不少佳肴,另外还伴着一碟精致的小菜。
    看到这不公平待遇,忍无可忍,底吼:“店员!”
    还没下完楼梯的店员忙奔跑回来。
    我边把衣袖折起来边指着菜色,柔声道:“请解释一下菜名与菜的联系!我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请你务必解释得我心服口服!”
    店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似对于这种情形似是训练有素,清咳一声,不紧不慢道:“一叶渡江,葱作叶,汤作江,应情合意;牛拉面,是我们饭馆姓牛的师傅所做的素面,称之为‘牛拉面’;至于‘心痛的感觉’嘛,咳,先生你花了这么多钱只买到一杯清水,已完全体会到其中深意了吧!”
    “啊!这也行?!”我一阵苦笑,强撑着“那为什么白粥又这么丰盛呢?”
    那伙计耸耸肩:“这个更简单了,我们‘味绝天下’就是以白师傅的厨艺来打出名堂的,他做出来的粥,都称做‘白粥’。”
    在我哑口无言之际,义母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苦笑中的我也只好也补叫了一个“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