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上

      夜色薄凉,风淡月残,一柄象牙梳子,往返于乌黑的长发间,仿佛那就是它存在的唯一目的。
    散去白日里的外表,润福慵懒的黏腻在座椅上,天气很热,润福不想动。索性研了墨,抬笔落手中,一个素色美人翩然跃在纸上。
    润福盯着纸上的人影,半响无语。灯芯的光影印在润福的脸上,拉长了惆怅。
    绿袖打着帘子进来了,看见润福在发愣,放下手上的冷水盆,又悄悄放了帘子出去。
    窗外的绿竹枝叶摇曳,搭着刚刚换上的米色窗纱,幽静深凉。
    “轰隆隆,轰隆隆——”天空里响过一阵子巨雷,也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润福。
    微风缱绻间,消了阵阵暑气,听着那由远及近的雷鸣声,润福心里泛起一阵子的不安,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哪些重点,今儿个就这么被康熙重拿轻放了,让她觉得总是有点不真实,有什么会发生呢?。
    院子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会儿,喜公公跟着杏儿进来了。
    “钮钴禄福晋吉祥,奴才给主子请安了。贝勒爷打发奴才给主子送了这些小点心,是今儿个宫里赏下的,说是哪儿进贡过来的,主子细品”喜公公笑嘻嘻的将一小篮子吃食递给了杏儿。
    “有劳喜公公了”润福扫了一眼那篮子,扬起了笑脸,淡淡的吩咐“这么晚了,还劳烦喜公公亲自跑了一趟,打发下面的小子过来就行了,杏儿”润福一个眼神使过去,杏儿意会,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厚实的荷包,给喜公公塞了去。
    “奴才哪里敢当的起?”喜公公忙不迭的推辞,人老成精,想他也跟着胤禛那么多年了,这钮钴禄福晋看似不起眼不受宠,实际上,怕是连贝勒爷自己都不知道他多重视她呢。
    润福怎么不了解他的心思,笑了说“喜公公可是贝勒爷身边的红人,润福仰仗照顾了,一点小意思,喜公公也别当回事儿”
    喜公公见润福这么说,笑着忙收下了“那老奴就恬着脸收了啊,多谢钮钴禄福晋赏赐啊,老奴还要赶着回去和贝勒爷回话儿,福晋早点歇了”,说罢,做了个揖,离开了。
    杏儿打开遮篮子的布,里面工工整整的摆着四个吃碟,白瓷蓝花,润福探头一看,赫然是奶油糖布丁一份,红酒蛋糕一份,加香坚果团子一份,还有一份竟然是烤鳗鱼切成了丁!
    如果这不是宫里赏下的,润福会以为哪个穿越同仁捣鼓的,她伸手去尝了以往最喜欢吃的烤鳗鱼,一股腥味从嘴巴里溢出,给润福恶心的直想吐。
    杏儿见润福的样子,忙去取了茶水,润福喝了一口茶,勉强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润福心里嘀咕,能把这东西做成这么难吃的,也不容易,而对于其他几样,向来不喜欢甜食的润福倒没什么兴趣,“拿下去你们几个分了吧”。
    杏儿张大了眼睛“主子,这可是宫里赏下的,就让奴婢们吃了,可不是…浪费?”
    润福头也不抬的趴在桌子上“放在这等着苍蝇吃,更浪费”
    杏儿是真的很高兴“那奴婢就拿下去咯,主子别后悔了”,提着篮子,又问了遍。
    “去吧去吧,吃吧吃吧”润福挥着手说,低头喝了下玻璃杯子里面的柚子蜂蜜茶,突然想到前辈子的柚子干了,想着等什么时候,也做它一做。
    这玻璃杯的造型实在是很丑,杯底凹凸不平还带着毛刺,更恶心的杯身光滑的表面,竟然有一块指甲大朦胧的“痣”,和蜂蜜茶的金灿灿的调子不符,让润福刚看到这“玻璃杯”的时候,连感慨都发不出来了。
    但润福也无奈,之前和胤禛说了这个事儿,隔了一个多月才弄了这么个丑了吧唧的东西,不过聊胜于无了。
    年以时驰,意与岁远,时光渐行,终归抵不住这时事的变迁。
    月光清冷,从西边升起,透过树梢,努力的驱逐着黑暗,却终归,两者相互成了一体。润福抬头,望向窗户外面,窗纱隔住了内外,却隔不断黑夜的侵占。
    润福突然想起了,她和胤禛的关系,是不是也是在排斥里纠缠,最后,谁也离不开了谁?
    摇摇头,润福放空了思绪,再次将视线投在桌面上的画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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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儿晚上雷声终于引来了一场雨,而雨一下就是大半个月。
    “今儿的雨还没停,屋子都开始发霉了”李氏一进门,就开始唠叨,朝着那拉氏埋怨。
    “可不是,衣服穿在身上都是潮潮的”齐氏接着话。
    那拉氏略略有些不耐的看着下面的那些人,把视线投向润福。
    自打进来,润福就那么端坐着,一语不发。于是,她没接几个人的话儿,转而关切的问着润福“钮钴禄妹妹,你那是东边靠山墙,是个洼地,院子里的水能排出去么?”
    话里的意思,钮钴禄福晋住的是洼地,什么都不说,你们几个跟那抱怨什么。
    果不然,那拉氏的话一出,年氏就拿着帕子笑着说“可不是么,这钮钴禄福晋那儿,昨儿还看着丫鬟往屋子里搬弄什么花儿草儿的,果然是个好性儿,这不,”她顺手拉起钮钴禄的胳膊,“看被蚊虫叮的”
    大家一看年氏拉开的衣服,润福的胳膊上分布着红红的疙瘩,没有多少,却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年氏就坐在润福旁边儿,所以润福甫一进来,就见着她手背上有的红点子,心思一转,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出。
    那拉氏拧着眉头看着润福的皮肤,淡淡的吩咐“荣嬷嬷,去拿了皇上赏的玫瑰凝露给钮钴禄福晋”,转头嗔怪润福,“你也不知道小心点,喜欢那些东西也不是这么个喜欢的法儿,伤了身子”。
    众人见状,又是嫉又是妒的看着润福。
    润福不在乎众人的看法,但知道福晋是真的疼惜她,就真的扬了笑脸看着那拉氏,安慰地说“没事儿,只是被蚊虫叮咬的,谢谢福晋关心,可是”但她欲言又止,看着那拉氏。
    那拉氏看着润福的视线,注意她的话还没说完,她自是知道,润福是除了必须说的,否则不会愿意开口的人,于是,开口询问“可是什么?有什么为难的么?爷不在府里,但我能做得了主的,你就尽管开口就是”
    润福想了下,下了决心,开口说“福晋,贝勒爷不在府里,您,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干的事儿?”
    听着润福这么问,那拉氏略略皱了眉,这润福今儿怎么了?把自己弄的蚊虫叮咬不说,还打听了贝勒爷在外的公干,这可是个忌讳,于是她用略带警告的口气,意有所指的说“这个贝勒爷的差事,是万岁爷下的,自然不是我们内宅的人可以知道的”其实,胤禛去治水的事儿,她还是清楚的。
    润福见状,也不着急开口,果不其然,年氏扬起她的招牌笑容,柔柔弱弱的说,“姐姐,爷不是去黄河督促治水了么?爷走的比较急,可是没和姐姐说呢,可这事儿倒是个好事,爷受万岁爷重视呢”
    那拉氏顿时视线凌厉的望着年氏,看的年氏低下头,掩去视线的神色,方缓了神情。淡淡的开口,“这事儿,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什么话该问,什么话该说,论理年氏你进门也不短时间了,怎么还不能给这些后来的人儿做个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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