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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花依舅在 作者: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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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姥爷家的小院儿门口,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再无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一大一小就踩着这清脆的读书声走进教室,姥爷端着个大烟袋,一双浑浊却仍旧锐利的眼睛瞅着他俩。

    靠门口的朗琪睿喊:“老师 ,胡鬼鬼和良月每又迟到啦!”

    老爷子嘬着烟袋锅子,鼻孔和嘴巴一齐往外喷白烟,随后把烟袋锅往教桌沿儿上磕两下,道:“鬼……愧槐,月每,你俩为啥又迟到呀?”

    胡鬼鬼和良月每的称号是这么来的:那一天,朗毓五岁了,余月凤跟她爹商量,娃娃总放在家里野下去不行啊,还是送去学堂规矩规矩。

    老爷子是狼鱼岛唯一一个有点儿文化的人,早对岛上习武不习文的风气看不过去,就坡下驴,说把俩孩子一起送来吧,但是来之前怎么也得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不然跟不上我这学堂的进度。

    嗯,老爷子教书也完全看心情,想起来啥就教啥,上至八|九十来岁,下至朗毓这种四五岁的小毛孩儿,都搁一堆儿教。

    也不知道余月凤是咋教的,俩孩子送来时,老爷子说把自个儿大名写一下吧。

    胡愧槐比朗毓大两岁,人生中的头七年也没学过写字认书,光记着余月凤说的“三字儿里两字儿是一样的”,于是大笔一挥,老爷子接过卷子来一看,得,三字儿错俩:胡鬼鬼。

    他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乜斜着眼观鼻鼻观心的胡愧槐:“胡鬼鬼,你这名字起得好啊!鬼头鬼脑鬼模鬼样,嗯,跟你很般配。”

    朗毓搁一边儿幸灾乐祸鹦鹉学舌:“胡鬼鬼,胡鬼鬼!”

    老爷子伸出手:“你的。”

    朗毓把卷子交上去,老爷子再低头一看,得,这个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朗”字中间宽敞得能开闸跑船了,生生劈成两半儿,另一个“毓”又给吃了半边儿,光剩个偏旁,搁一起可不是良月每嘛!

    “还笑话别人呢!自个儿就给自个儿改名换姓,良月每?白瞎我给你起得好名儿!”

    眼下良月每缩在胡鬼鬼身后,听到姥爷威严的喝问,知道小舅舅这个哑巴说不出所以然,还得靠自己编瞎话,小大人似的说了句:

    “路上堵车。”那气派还挺豪迈。

    老爷子就给气乐了,岛上就几架牛车马车,还都在地里耕田,堵车?堵你个大头鬼哦!

    “成,你姥爷我活了七十来岁都没见着岛上堵车的壮景,你这上嘴皮磕下嘴皮,咱岛上就破天荒的堵车了,你今天就围绕堵车给我写篇作文儿来,明早我检查。”

    朗毓听此噩耗顿时面无人色,不禁在心中自问: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这一天讲得是三国里的《美髯公千里走单骑,汉寿侯过五关斩六将》,老爷子照本宣科,三国又颇多古语,没等关云长过完第五关,底下的娃儿们便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朗琪睿,”

    正待伏于桌上的朗琪睿应声而起:“到!”

    “你给大家讲讲‘甚是猖獗’是啥意思。”

    朗琪睿眼前浮现出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天真无邪道:“很多蕨蕨草,满山都是,一大片又长又高的蕨蕨草!”

    老爷子眉头抽搐,又点点因为个头儿太高而坐在最后一排的胡鬼鬼同学,“胡愧槐,你呢?”

    胡鬼鬼同学站起身,先冲老爷子点点头,意思是我开始回答问题了,随即怒而锨桌,对一众目瞪口呆的娃儿们横眉立目,做了个拔刀出鞘的动作,接着一扬下巴,再收刀入鞘。一系列动作表演完毕,面无表情地把桌子扶起来,课本儿上的灰拍干净,重新坐下。

    娃儿们尚且处在震惊当中,学堂里为数不多的姑娘中的一个、余檬呆呆问:“他这是啥意思啊?”

    朗毓像个灵猴儿似的蹭地窜到椅子上,一手撑桌儿一手在空中一通乱比划,嘴里突呲呲往外喷口水,最后才收尾来了个定格,大喝一声:“哋!小儿休要猖狂!”

    朗琪睿这才福至心灵,也对着朗毓好一通比划外加喷口水,然后道:“我乃正宗齐天大圣,汝六耳猕猴休要冒充俺老孙!”

    再然后,小小学堂里的娃儿们纷纷效仿三人,一时间各种拟声词“呀、刷、乒、乓”等不绝于耳,喷出的口水可浇灌田地三五顷,一个个手持无形兵刃用口技和眼神打将起来。

    老爷子老神在在地往太师椅上一靠,脸上浮现着功成身退般的满足自豪,在手指上沾点儿口水翻书页,继续津津有味儿地读他的三国。

    言传身教嘛,看看看看,这教得多明白,多么绘声绘色。

    上午的课结束之前,老爷子在黑板上笔走龙蛇写下“甚是猖獗”四个大字,家庭作业是要把这抄写二十遍,顺带写一下这四个字的意思。

    中午,爷孙仨人就着茶水吃豆包,老爷子年纪大吃不了多少,朗毓最喜欢豆包,甜丝丝的红豆馅儿白糯糯的皮,咬一口唇齿留香甜到心坎儿里,他一口气吃了四个,正噎到嗓子眼儿费劲往肚里咽,门外就走来一款款多姿的妇女。

    “哟,这孩子怎么噎着了也没人管啊!”说罢急忙走到朗毓跟前儿给他拍背顺气儿,“老先生,您中午就吃这个啊?唉,不是我说,月凤家的日子就够不好过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伺候个外来户,”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坐姿端正的胡愧槐,“要我说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让一个小孩儿带另一个小孩儿,她也真狠得下心!”

    朗毓听得迷迷糊糊,一连串发问:“啥外来户?谁啊?我妈咋就狠心了?”

    胡愧槐撂下茶碗,对余老爷子鞠了一躬,转身出去。

    老爷子眼皮一掀,瞅了眼喋喋不休的妇女,嘴上却对朗毓说:“浪儿,跟你小舅舅到狼山上消消食儿去。”

    朗毓不明白妇女说啥,但是很有眼力见儿,临走手里攥了个豆包,还很有礼貌地对二人道别:“姥爷,俊婶儿,拜拜。”

    名唤俊婶儿的妇女笑着看朗毓走远了,才扭过头面对余老爷子,不笑不说话,一说话必然笑得很谄媚,“老先生,是这样,我们家辉哥儿也九岁了,我瞅着岛上的孩子都来您这儿上学,想让我们家辉哥儿也来,您看?”

    老爷子慢悠悠地吸溜着茶水,“来上学可以,我这儿嘛,什么孩子都收,招猫逗狗啊、掏雀儿爬树啊,都没问题。独一样,那屡教不改的孩子,我不收,同样的错误,他要是犯了两次,在我这儿就没有第三次。”

    俊婶儿的笑脸儿就讪讪的有些挂不住,“咳,没问题,您只管□□,我们家辉哥儿哪儿做的不好,一定给您改。”

    老爷子闭上眼睛靠倒在太师椅上,拉长尾音长叹似的,“饭可不是给我吃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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