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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小官人 作者:罗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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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几乎是寸步不离。一时吵嚷起来,打架毫不手软;一时又亲亲热热好得跟连体人似的,分都分不开。

    此刻姐妹俩头梳小抓髻,穿着八成新的绸袄棉裙,各自踩在一张方凳上,趴在窗户沿边看后院的一棵柿子树。

    树干清瘦,不过拳头粗而已,然而也挂满了累累硕硕的果实。掩映在青绿色枝叶间的柿子果半青半黄,一看便知还未到成熟时候。

    “一个、两个、三个……“

    姐妹俩正眯缝着双眼,一颗接一颗地数着柿子的数目,从东数到西,再从上数到下,数到一半发现忘了前面数到几了,于是又从来再来。

    数来数去,谁也不肯服谁,一个说另一个数杂了,一个说对方数少了,吵来吵去,眼看要打起来,不知怎么,忽然又手拉手,一起商量到时候怎么分柿子。

    曹氏早把两人的包袱收拾好了,正坐在门口绣打络子,看到李绮节,忙堆起满脸笑,招呼她道:“三小姐进来坐坐。“

    李绮节朝曹氏笑了笑,走进屋,倚在敞开的窗前,和李昭节姐妹俩闲闲地说些家常话,答应她们等柿子成熟时,一定把最大最红的那一只柿子留给她们。

    正低声说着话,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嚷,有人把大门狠狠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李昭节和李九冬吓了一跳,立即噤声。

    李绮节把姐妹俩抱下方凳,曹氏走过来牵走二人,悄声道:“像是大少爷的声音。“

    不必曹氏说,李绮节也听到李子恒的怒吼声了。

    她循着声音,找到李子恒的房门前,木门已经从里头拴上,不知道里头情形,只能听到李子恒摔东西的声响。

    进宝缩在墙角左顾右盼,李绮节回身叫住他,“怎么回事?“

    进宝支支吾吾道:“大郎碰见孟举人了。“

    孟春芳的父亲孟举人,原是住在县里李家间壁的,因为最近孟家老宅要办喜事,在外的孟家子弟陆陆续续赶回乡下大宅,孟举人一家人也回来了。

    李绮节愣了一下,“是不是亲事有什么不妥?“

    她和杨天保的娃娃亲作废也就算了,那是喜事一桩。可李子恒和孟春芳的亲事谈得好好的,孟家的老太太们一口一个孙女婿地喊李子恒,料想应该是板上钉钉,怎么也出岔子了?

    进宝偷偷看一眼李子恒的房间,叹口气,“大郎和孟举人说话的时候,没人在跟前,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大郎忽然就气赳赳地跑回来,接着就成这样了。“

    似乎是响应进宝的话,屋里一声脆响,是茶杯被丢在墙上的声音。

    李绮节啧啧两声,幸好她大哥不讲究,房里的摆设用具全是便宜货,不然素来勤俭的周氏听到他在屋里摔摔打打,还不得心疼死。

    正闹着,李大伯、李乙和周氏听到动静,都找了过来。

    几人围在李子恒的房门外,想开口问李子恒,又怕刺激他,正是为难的时候,刘婆子走进来道:“孟家四哥儿来了。“

    周氏两眼一亮,连忙道:“四郎来了?快请他进来!“

    孟云晖依旧是一身雪白细布襕衫,腰间束带,文质彬彬,通身的书卷气。一进门,便先给李大伯等人行礼问安,然后和李绮节见礼,才不慌不忙道:“子恒表哥呢?“

    周氏朝里屋努努嘴:“在里头呢!“

    孟云晖脸色一黯,张嘴想说什么,似乎是顾忌着李绮节在场,又把快出口的句子吞回去了。

    李绮节心领神会,顺口道:“我去后厨寻些大哥爱吃的果子。“

    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听到里头孟云晖说话的声音,又悄悄蹑手蹑脚后退几步,挨到月洞门边,偷听了半天,只听到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和周氏偶尔拔高的一声怒骂,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李绮节拍拍手,算了,反正有八卦雷达曹氏在,什么消息都瞒不了她。

    孟云晖很快告辞走了,走的时候他举止有些怪异,始终举着襕衫袖子,把他那张浓眉大眼的圆脸给挡得密不透风,比张大少奶奶出门遮得还严实。

    宝珠悄悄和李绮节说,孟家四少爷左边的眼角有些发青——是李子恒打青的。

    李绮节不由咋舌:她这大哥竟然出息了,敢对秀才公挥拳头!

    不过孟云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惹怒李子恒呢?

    按理说,他是李子恒的未来舅子,两人不该有矛盾的啊?

    因为李子恒忽然闹脾气的缘故,周氏只得推迟回娘家省亲的行程。

    李九冬无可无不可,没人催她出发,她就安安静静地趴在罗汉床上玩七巧板。

    而李昭节一心盼着出去玩,听说不能去周家村,很不高兴。夜里吃饭的时候,气鼓鼓的,专门挑酱瓜炒鸡片里的酱瓜吃,然后故意把酱瓜咬得嘎吱响,以此表达她的不满。

    曹氏又气又笑,收走李昭节面前的菜碟子,另给她舀了一碗鱼头豆腐汤。

    李昭节不肯轻易放弃,又把鱼头咬得滋滋响。

    周氏根本没注意到李昭节咀嚼饭菜时发出的噪音。

    她一面忧心杨县令和杨天佑忽然上门求亲,生怕杨家仗势强娶李绮节,虽然李家不怕杨家的财势,可惹上县令家的公子,以后谁还敢向李家求亲?一面因为李子恒和孟春芳的婚事受阻碍而急躁,疑心家里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大好,想托人去寻个风水师傅;一面还惦记着宝鹊的事。

    李大伯再三言明不会收用宝鹊,宝鹊日日找周氏哭诉,说她不敢再到李大伯跟前去伺候了,李大伯一见她就开骂,她已经被吓破胆子了。

    周氏心里觉得很对不住这个忠心听话的丫头,想为她找一门妥当的婚事。

    不管李大伯有没有和宝鹊发生什么,因为周氏的一意孤行,宝鹊的名声已经坏了。家里的长工、短工们怀疑她想爬李大伯的床,肯定不乐意娶她,那愿意的呢,多半是靠不住的酒色之徒。

    周氏愧疚万分,想给宝鹊找一个门第上既对得上,对方性子又好相处的人家,才能把宝鹊嫁过去,不然,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安心。

    事情堆叠到一块儿,桩桩件件都麻烦。

    周氏夹起一块粉糯的菱角米,漫不经心地往李昭节碗里一放。

    李昭节以为周氏在警告她,吓得浑身一颤,握着汤匙,老老实实喝汤,再不敢发出一点异响。

    周氏浑然不觉,不动声色间瞥一眼灯烛照耀下愈显青春美貌的李绮节,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暗暗道:别的先不谈,当务之急是先把三娘送到周家村去!大郎是男儿,婚事磋磨点不妨事。三娘已经被杨家退亲了,不能再出一点差错!听说杨家九郎最近时常带着仆从在乡里走动,他那样的官家子弟,最爱热闹风流,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之前只会在县城里晃荡,从不到乡下来的,近来却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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