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北朝书 作者:公子春秋

    第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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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掌起的茜纱宫灯还有些昏暗不明,把偏殿里头映地暗沉沉的,一道月光透过窗纱铺泻进来,连着地上亭亭而立的影子分外清雅素淡。

    蝶舞望着窗外静挂于夜空的一轮明月,只觉此间气氛甚是诡异,她定了定心神,淡淡的问道:“嬷嬷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唐嬷嬷欣赏的看过她,赞叹道:“娘子身边有你,少走许多弯路。”又拍打着塌沿道:“你过来。”

    蝶舞转头望她,犹豫片刻,依言坐了过去,定定的看着她一脸慈祥的善意,心里却在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要把未央支开。

    唐嬷嬷久经人事的眼睛看穿她的犹疑,却不说破,突然问道:“你想做这未央宫的大监吗?”

    蝶舞一个惊凛,不能置信的看着她,即便心里真想也不会说与旁人听,陡然被她问及,竟是打心底的骇然起来。

    唐嬷嬷忽然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有你这样的心思,又怎会让李妃蒙难?”

    蝶舞惊疑,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李妃,这不是自己该听的,便强笑着扯开话题道:“嬷嬷要做什么花色?”

    唐嬷嬷却不理她,自顾自的续道:“娘子要争皇后,你就必须和凌菲去争大监,才可以助她登上皇后之位,否则……”她摇着头道:“这条路艰辛漫长,不好走呀。不过有时候总得替自己去拼一次,莫要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去后悔。”

    唐嬷嬷照看宇文赟几乎是少出长秋阁,竟然洞悉宫里一切,虽避重就轻,言简意赅,但言语中透露的讯息太多。蝶舞清澈如许的目光盯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凌玥姑姑一样。感佩道:“多谢嬷嬷提点。”

    唐嬷嬷摇头讪笑,突然把神色一敛,凝神细听,确定屋外无人后,才对蝶舞郑重道:“我后日离宫,有一事,必须告诉你。”

    蝶舞被她突变的脸色一惊,怔住道:“什么?”

    唐嬷嬷直起身子,拉她靠近自己,轻声说道:“李妃入宫之前本在前梁。大周灭前梁后误入长安,后被送进宫里来。”

    蝶舞做了个恍然的表情,“哦。李妃是前梁人?”

    唐嬷嬷苦笑摇头,蝶舞不解,被她勾起奇心,挨近道:“那是什么?”

    “可贺敦皇后和李妃是亲姐妹,出身赵郡李氏……”

    蝶舞干笑着打断道:“嬷嬷。这个我知道,嬷嬷忘记新年时你就说过了吗?”她话里带着迟疑,隐隐觉得不安,却又很想听下去。

    唐嬷嬷捂了捂嘴咳嗽两声,一手摁在塌沿,一手按住蝶舞的肩膀。沉声道:“高未央是李祖娥的女儿!”

    “什么?!”蝶舞惊叫道,赫然起身,瞪大了双眼不能置信的看着她。接着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娘子是太上皇和太后所生,怎么会是文宣帝1?”

    唐嬷嬷知她一时不能理解,此事涉及宫闱秘事。该如何提点她?她略一思付,抬头道:“你是齐宫里长大的人。难道认为嬷嬷说的不对?”

    蝶舞直摇头,就是不信,按年份来算,也不可能会是文宣帝和可贺敦皇后所生的公主呀。突然,她脸色骤变,骇然扭头,震惊的嘎声道:“那,那,那……这怎么可能!”

    唐嬷嬷不变声色地反问道:“你以为呢?”

    蝶舞摇着头道:“你如何知道的?”

    唐嬷嬷惨然一笑,道:“可贺敦皇后曾写过一封信给李妃,信中提及此事,那一年,正巧是……”

    “代魏立周!”蝶舞接道,身体怔然落下,直直的坐在塌上。她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太让人意外和震惊。念及自己曾在晋阳宫经受过的一切,不禁心头大痛,哀声哭道:“禽兽!禽兽!”她两手拽紧,拼命锤打着床榻,强制的抑住哭声,声声呜咽扎的人心间是一下一下的惊疼。

    唐嬷嬷愕然看着她如此激动,却不知她这痛苦即为未央,亦是在为她自己,“宫里本就是如此肮脏的地方,多少人孑然一身而来,又有多少人能干干净净的离去?我能离宫,也算是祖上修了八辈子的德。”

    蝶舞勉强压抑住内心翻滚的热泪,紧闭双眼以图止住眼泪,“嬷嬷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唐嬷嬷拿出绣帕,替她抹去泪痕道:“娘子有你这么忠心又聪明的奴婢我就放心了。此事你不可告诉娘子,除非,嗯,你不能告诉她,懂我意思吗?”

    蝶舞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吃惊道:“还有谁知道?”话刚问出口便即止住,还能有谁?“圣上?”

    唐嬷嬷苦笑道:“圣上自然是知道的,李妃从不会瞒他任何事。”

    蝶舞愣了一愣,愕然道:“难怪圣上对娘子……”

    唐嬷嬷却摇头打断她道:“非也,圣上对娘子是真心的,只是因为知晓其中因由,才会任由赟儿和娘子亲近,你切勿胡思乱想。”其实于她而言,亦是不能肯定宇文邕对未央究竟是否是因了李妃情分,无论是或不是,足见宇文邕对李妃的情义。

    蝶舞心里却不能如她所言般那么淡然,若说没有这个情分在,娘子,她长叹一声,点头道:“嬷嬷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面。”

    唐嬷嬷松了口气,她是为了宇文赟,李妃那么惨,又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跟了未央,至少是有着至亲血缘,多得疼爱怜惜,其余的,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不过该说的,该做的,离宫前都要把话说完。

    “你过来。”唐嬷嬷伸出手来,肃然道。

    蝶舞靠近她,敛了神色,镇了心神,以手覆于其上。

    “蝶舞,你聪明沉稳,远胜过嬷嬷当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分外欢喜。嬷嬷没有别的本事,只是在这宫里走的看的比你多些。我今日告诉你的话,切不可对第三人再提及,日后用得上的时候,再拿来救命,知道吗?”

    蝶舞闻言点了点头,知她因宇文赟和李妃的关系才会如此,否则就算是自己也会选择守口如瓶。知她还有后话,凝神细听。

    唐嬷嬷话说的太多,似乎有些乏累,喘了口气,续道:“宫里的女人,要活下去可以选择明哲保身,但若要活的精彩,不仅仅是靠温柔和美貌,而是谋略和手腕。你们自来了长安,就不可能再只求保身了,握住皇帝的心思容易,要像独孤月容一样成为皇帝不可或缺的一根臂助,才能立足在大周朝!”

    ……………

    小桥临水处,月华如链映在湖中,带着清隽和柔和,初秋的风有些微凉,吹得人影一片晃然。寝殿里投出铜枝荧火的灯光,蝶舞垂首立于窗外,地上淡淡地投下一道深长孤寂的影子,四周竟是持着团扇扑捉萤火的宫婢,调笑嬉闹掩不住这里的暗无声息。

    窗纱里投出青娥曼妙的身姿,正在手舞足蹈的讲着故事,可以想象此时的未央正支着脑袋笑听,那笑如和煦春风暖怀,如皓月当空无暇。宫里的人注定是没办法干干净净的,所有的一切包括性命都被包裹在了权力和*的厚重外衣之下。

    未央,亦是注定无法像一个公主一样的成长,她的背后隐匿了太多的包袱和无奈,她的爱情,她的孩子,她的齐国,她的未朝……蝶舞有理由相信,为了这些,她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去拼一次,可是,此时的蝶舞,是多么希望她能为自身去搏一次。

    ……纵然是一枚棋子,我也绝不要做弃子……娘子,你要记得你曾说过的话呀。

    “蝶舞怎么还没回来?”

    未央幽幽的声音传来,牵扯回蝶舞的思绪,她轻叹了口气,敛了心神,自后园偏门迈步进内,拨开珠帘,步入寝殿,一边笑道:“奴婢回来了。”

    未央见她回来,指着青娥道:“青娥今晚讲的故事不好听,你来讲一个。”

    蝶舞不料她竟不问唐嬷嬷和自己说了些什么,歪着头察看她的神色。未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纳闷道:“怎么了?”

    蝶舞抬眸摇头道:“没什么。”接着走近案前,道:“娘子要听什么?奴婢可没什么故事好讲呀。”

    未央抿了抿嘴,也不知究竟想听什么,青娥在旁插嘴道:“不如蝶舞姐姐讲个自己的故事给咱们听?”

    蝶舞一愣,自己的故事?她看向未央,皱了皱眉头。未央依稀记得曾在梅园有听过她提及从前,却说得不甚明了,只知她曾在晋阳宫日子过得并不如何,即便她真愿说,只怕旁者也不忍听闻。

    未央摆手道:“哎呀,老听你们讲这些宫里的事,听着我也烦了,就不能讲讲别的吗?”

    蝶舞见她如此,知她是为自己帮腔,心下不禁感动,又念着唐嬷嬷说的话,不免有些触动心口。心想着即使不能告诉未央,可有其他的方法让她知道有一个这样的故事,以免将来突然闻之时,那后果她不能亦不敢预测。念及至此,又触动情怀,蝶舞依着案边缓缓坐下,扯动嘴皮,强笑道:“那奴婢就讲个故事给娘子听,这个故事是凌玥姑姑讲给奴婢听的。”

    1北齐文宣帝,即高洋,李祖娥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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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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