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诗情花意
九州清晏 作者:亚丁稻草人
第十一回 诗情花意
沈义天说的每一个字——小鱼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当沈义天说出“宋小姐，那就让在下陪你走一趟罢”，小鱼忽而感到心里的某个角落抽动了。她面上越是不动声色，那心底的抽搐却是越深。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沈公子帮了那宋小姐——那很正常不是吗？！正如那天在庙会他也帮了自己。
现在，他又在帮其他的姑娘……
小鱼的失落并不是因为那宋小姐，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特别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出于他的善心。小鱼早该想到沈公子对自己并没有别的心思。可是——在这一切念想都被证实的一刹那，心为何还抽动得如此真切？令自己看不到别的，听不到别的。满眼满眼——都只有沈义天搀扶着宋小姐离去的背影。
“小鱼？小鱼？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啊。”钟清言也感觉到了小鱼脸上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许是刚刚吃得有点急，胃里不太舒服罢了。”小鱼扯慌道。她很少说谎，现在却情愿这样也不要被人察觉自己的心思。她不敢再看向主桌，或者除了眼前这些菜肴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钟清言暗暗感到小鱼慌张的神情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思考间，猛地抬眼，竟与沈薄云的眼光撞了个正着，清言也没有多想，大方地朝他一笑。沈薄云却是愣了一愣，有生以来，他顶顶不擅长的便是笑。见清言笑得灿烂，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报以怎样的回答，只好低头佯装着继续吃饭。
美味佳肴上了一道又一道，清言和小鱼都认真地吃着——当然，个中原因却是各不相同。也不知道是谁，忽地在席间大声提议——“今日大家有缘在此相识，在座各位都应小酌一杯才够尽兴！”林家老爷也是配合，命下人立即拿出了酒盏和大大小小的酒瓶。见此情景，席间的公子和小姐都起了兴致，不约而同地起身，相互敬起酒来。
清言和小鱼礼貌地回应着迎过来的酒杯，两人都不甚酒力，只小酌了几口。只是这席间的宾客实在太多，即使是每回只抿一小口，积攒起来的酒劲也足够两个小姑娘受的。酒过三巡，清言与小鱼便已经脸颊泛红，有些微醉。这一醉，倒是让小鱼的压抑释放了些许。清言已在讨饶的时候，小鱼却是爽快异常，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头有些胀痛，眼前开始渐渐模糊，可是小鱼还是不管不顾。她心里有疙瘩，现在就放肆地醉吧。也许醉了，那些不该有的烦恼也跟着通通消失了。
“你醉了，别喝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只是小鱼已经无力去辨识，只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酒杯被人夺过，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又有了点意识，她感到自己好像正靠在一张软塌上，温温热热的。小鱼微微挪了挪，觉得身子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才又满意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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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那宋小姐是怎么回事？”回客房的路上，沈义天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爹正要做笔大买卖，想筹措些银两。我来此地之前便一直与他互有往来，眼下这借钱一事正为了利息的多少卡在关键处。我看那宋小姐似乎对你有意，做一下顺水人情，等回去便也好办事些。”沈薄云说这事就好像谈公事一样认真，丝毫没有对弟弟表现出任何的愧疚。本来嘛，一个大男人送一个姑娘家去更衣，讨了便宜不说，哪里有亏可以吃？生意人就是明。
“大哥，今日在那几位小姐面前我只不过打趣你一下。你竟然这么小器。”沈义天不信沈薄云只单单为了生意，定是还在对自己将烫手山芋丢给他一事而耿耿于怀，借机报仇。
“怎么？怕人家伤心了？”沈薄云冷不丁冒出一句。
“和小鱼无关！”
“我有说是她吗？”沈薄云嘴角微微往上抬了抬，“不过，你不正是为她而来吗。”
“……”
“哈哈哈……”沈薄云难得的大笑起来，潇洒地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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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醉得不醒人事的一天。
当小鱼睡眼惺忪地醒来时，许是喝下的酒太烈，又许是自己的酒量太差，有一瞬间小鱼竟然不能在脑海中拼凑出连贯的画面。当庄园的旭日和风，听风阁的欢声笑语，酒杯，小姐，林瑶佳，沈薄云，沈义天和宋小姐……通通像走马灯似地出现在脑海中时，小鱼已惊觉自己的荒唐行为，并为此恼悔不已。
“唉，总算是醒了。”清言正端着碗从门口进来。
“小姐，我睡了多久？”
“睡了足足两天！”清言把碗端到桌边，蹙眉继续道，“你啊，今后不许你再喝酒了。”
“对不起，小姐。小鱼下次不会再犯了……”小鱼知道自己这回定是害清言担了心。
“你晓得就好。”清言只是吓唬小鱼而已，哪里还真会动气，见她已经自责起来，便也不再多责怪，“幸儿有沈公子帮忙，否则我哪里有力气将你带回来。”
清言只是随口一说，小鱼却是真正听了进去。她晓得清言口中的沈公子多半是沈义天了，回忆起那个温温热热的软塌，难道是他……？想到一半，小鱼的思绪又忽而收住。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住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不能再想……
在床上躺了两天，又滴水未沾，小鱼虽然醒了酒，却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清言端着厨房刚刚熬好的小米粥送到小鱼床边。喝完粥，小鱼也感觉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些。
“小姐，这两天你都在这儿看着我，没有出去？”小鱼问道。
“是啊，你不醒人事地在这儿躺着，我还怎么逍遥快活得起来？！”清言顽皮地笑笑，“虽是未赏到花，不过好在我们小鱼是人比花娇，我倒也不寂寞。”
听到清言的话，小鱼倒也不恼，笑笑说：“小姐，我已经好了。今日庄园里有些什么节目？你在屋里憋了两天，我陪你出去透透气罢。”
“自然是要去的，你再歇一会儿罢。刚刚府里的仆役已经来通报过，下午林老爷邀请所有客人在栖霞亭赏花。我们已经连着两日没有露面，就算是两尊菩萨，也该现现真身了。”清言一边将倒好的热茶递到小鱼手里，一边随意地说道。
“菩萨！？哈哈……”清言不说也罢，这一说便又逗得小鱼捂着嘴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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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亭
钟清言其实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文人雅士喜爱赏花。对于她来说，正襟危坐得对着几株长相相似的花草看个半天，而后费劲心思地吟诗作对赞赏一番，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难怪这些家境殷实的公子小姐都还未婚配，时间都这么白白浪费在这些花草之上了。
“小姐，小姐。”
小鱼在耳边低低的叫唤声把清言飞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恩？怎么了？”清言问。
“再下一个就是你了。要作的诗想好了没有？”眼看着他家的小姐出口成章，吟出一首又一首好诗，小鱼真为钟清言着急了。
“放心。本小姐肚子里的墨水多着呢。”清言有成竹。
清言所谓的墨水，应该称之为钟状元的墨水。在清言很小的时候，状元郎就开始教清言念诗。钟状元文采斐然，远近闻名，就算是一棵葱一块姜都能被他吟诵得阳春白雪。清言从小在爹的诗情画意下长大，虽然文采及不上钟状元半分，倒是仔仔细细地把她爹的诗作都背得滚瓜烂熟。无论是花是草，她都能不假思索地吟出美句。信手拈来，竟也让人觉得是钟清言自己的诗作。几轮下来，大家都对钟家小姐的才华感叹不已。
当然，钟清言只能算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在众多公子当中，另一人也是吟诗作对的高手——那人就是沈薄云。于是众人提议让这两位佼佼者比上一比。这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几轮下来，清言的诗句虽美虽好，毕竟是多年之前所作，沈薄云仍是听出了些许破绽。
沈薄云知道——别人的诗句，即使肚子里装得再多，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钟小姐，想必你今日吟诗也吟够了。不如我们比些别的吧。”沈薄云显然话里有话，暗暗提醒清言要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谁知钟清言还沉浸在旁人的称赞之中，楞是没把沈薄云的弦外之音琢磨出来。还一边洋洋得意地说道：“沈公子难道想讨饶了？”
“不。在下只是想欣赏一下小姐其他方面的才能。”沈薄云道，“莫非钟小姐只会作诗？”
“好！你说比什么？”沈薄云这回可是切中了钟清言的要害。她一向激不得的，答应得干脆。
“不如，我们比这个？”沈薄云想了一想，右手伸到亭子外，“啪”地折下一支菊花，用细长的手指捏着，轻轻举到了清言的眼前。
“这个……怎么比？”众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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