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法送达的信件
[信蜂]无所留 作者:浅无
第二章 无法送达的信件
听说艾丽亚·林克小姐向馆长提出了辞职，但被馆长拒绝了，并以艾丽亚小姐擅长处理文书工作为由任命她为蜂巢的副馆长。
我是衷心替她感到高兴的，因为我在心里还是一直认为总有一天高修会回来，会再一次回到尤萨里，会找回他的心回到蜂巢来，只要艾丽亚小姐继续留在蜂巢就能在第一时间再次见到高修。
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我还得去完成派送任务。循着写在纸上的地址，我来到了一间稍显破旧的房屋门前，木制的门已经有了岁月的留痕，变得斑斑驳驳的了。我摆正了帽子，叩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门就被人从里面开启了，迎接我的是一位小女孩，约八、九岁的样子。浅褐色的头发被一发带束起，身上的衣裙大概是因为洗了太多次而有些泛白。 但是她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而此时此刻她正用这样一双眼睛与我对视着。
她拉紧了裙子的一角，有些怯生生地开口：“请问您是『bee』吗？”
我安慰地冲她露出一个笑容，随即轻点了点头，“是的，克林顿小姐。”
她在听到我对她的称谓后，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您可以叫我艾琳娜。”
“艾琳娜。”我顿了顿说，“我是克莱拉·洛佩兹，那么可以将你的信件交给我吗？”艾琳娜点了点头，将右手中紧攥着的信件郑重其事地递交给了我。
“请您务必转交到我父母的手上。”
艾琳娜说完弯下了腰，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不用担心，递送信件是我们信蜂的职责所在。”我说，“我一定会将信交给你的父母的。”
“非常感谢您，洛佩兹小姐。”艾琳娜似乎快哭出来了，我想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给父母写信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前往冬古拉小镇。
我还没有攒够钱买马车，所以就只好到有马车运输服务的冬古拉小镇了。
这次的收信地址是尤萨里西北部的城镇哈利·沃塔滋，据说那里的水也被称作蜜糖之水，尽管水很甘甜但直接饮用很危险，仅仅一小杯所含的毒就能让人体在数小时内陷入麻痹。嗯……还是注意些吧。
***
因为从尤萨里到哈利·沃塔滋的路线上基本上没有铠虫点，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铠虫的侵袭，不过也正因此冬古拉小镇的马车才敢按这条路线走。
来到收信地址的公寓大楼前，伸手叩响了门，可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回应。心下正疑惑不解的时候，收信人隔壁走出一位戴帽子的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我慌忙走过去叫住他，“先生，请等一等。”
中年男子听到我的声音后，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侧过身子打量了我一番，低沉地问道：“是『bee』吗？”
“是的，先生。”我开口询问道，“请问您知道您隔壁的克林顿夫妇到哪里去了吗？”
中年男子不悦地颦起眉，拉低了些帽檐，沉默了好一阵子。
“他们啊，早死了。”
听到他的答复之后，我只能睁大双眸来表达自己的诧异。
“怎……怎么会……？”
手里的信件被我握得紧紧的，脑海中匆匆掠过艾琳娜·克林顿一副副的面容。
艾琳娜牵挂了很久的父母竟然……竟然去世了。我可以想象到她难过的样子。
“不过现在房子也空着，你只要把信塞进门缝里就可以完成派送了。”
中年男子好像不耐烦了，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不是我的处事原则。
信所传递的是人们的心，将信塞进一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就等同于将人们的心冷落在角落里落灰，所以我办不到……这种事情。
哪怕将信件重新交还给艾琳娜·克林顿。
***
最终我拿着信件乘坐马车回到了尤萨里中央艾琳娜·克林顿的家。
我再一次叩响了门，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来鼓起勇气。
“洛佩兹小姐？”艾琳娜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很诧异，“信件传递到的话为什么……啊，难道说母亲托您将回信带给我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艾琳娜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笑靥如花。
我咬了咬下唇，拉低了帽檐，别过头去。
“艾琳娜小姐，非常抱歉，您的信件我没能送达。”
“您说什么？”艾琳娜顿了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您的父母，克林顿夫妇已经去世了，在很久以前。”
我忽然发现自己很残忍，我偷偷瞥了一眼艾琳娜，却发现她正冲我摇着头。
“洛佩兹小姐您一定是搞错了，我的父母在两天前还给我写过信呢，生活费也一直会按时送来。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呢？”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住在克林顿夫妇隔壁的中年男子说克林顿夫妇早就去世了，可是艾琳娜却声称克林顿夫妇两天前还给她送过信。
到底谁在说谎呢？或者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在我愣神间，艾琳娜再一次向我开口说：“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父母，所以还请您再去一次哈利·沃塔滋，帮我把信送到我父母手上，拜托您了。”
她再一次向我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信递交给你的父母的。”
我说完便再一次走向冬古拉小镇。我一定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
克林顿夫妇的公寓大楼里依旧没有一个人在，我只得叩响了隔壁的大门。
先前见过的那名中年男子在看到我后，露出了厌烦的神情，“又是你。”
我歉意地笑了笑说：“很抱歉，先生，可以打扰您一会儿吗？”
尽管他脸上的厌烦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么你还想问什么？”
听到他的提问后，我赶忙应道：“还是关于克林顿夫妇的事情。”
我将艾琳娜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后，说道：“如果真如您所说的话，那么为什么已故的克林顿夫妇会在两天前写信给克林顿小姐呢？”
“你在质疑我说的话吗？”中年男子紧锁起眉头，“无论你相不相信，总之我说的是事实，克林顿夫妇确实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这样吗？”我垂下眼帘欲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中年男子却又开了口——
“如果你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话，我建议你去蓝琴海酒吧找那里的老板，克林顿夫妇之前似乎就在那里工作。”
诧异之余，我赶忙向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先生。”
***
蓝琴海酒吧的老板意外地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八、九岁——瘦削的面庞，浅金色的短发，湛蓝的瞳仁，身穿黑色风衣，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但我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一家酒吧的老板联系在一起。
走到他身旁，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请问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蓝琴海酒吧的老板轻哼了一声，对我彬彬有礼地说道：“请您先坐下吧。”
等我坐下后，蓝琴海酒吧的老板抬头看了看我，而后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微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亲爱的信蜂小姐，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的吗？”
我见他如此直白，便干脆直截了当地询问道：“克林顿夫妇曾经在您这里工作过吧？您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故去的吗？”
可是他却并没有立刻答复我，“戴恩·斯托克。”
我愣了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便是一个“啊？”。
“戴恩·斯托克是我的名字。”斯托克先生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迟疑着说出了我的名字：“克莱拉·洛佩兹。”
斯托克先生点了点头说：“洛佩兹小姐，克林顿夫妇确实曾在我这里工作过。至于他们去世的原因则和铠虫有关。”
“铠虫？”我猛地已经，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我向他确认说，“难道克林顿夫妇是被铠虫袭击……吞噬了心吗？”
“完全正确。”斯托克先生蹩眉继续说道，“他们是在前往尤萨里中央探望多年未见的女儿艾琳娜的路上被袭击的。”
“可问题是，从哈利·沃塔滋到尤萨里中央的路上应该并没有铠虫点才对，为什么会……”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好了。
“谁知道呢。”斯托克先生似乎苦笑了一声，“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不被女帝殿下所眷顾吧。”
我一边在心中想着原来这样的一个人也是那样尊崇宗教信仰的人，一边切入正题：“那么……您知道是谁写信给克林顿夫妇的女儿艾琳娜的吗？”
斯托克先生听后怔了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忽然感叹道：“真是难得啊。”
我感到困惑不解，于是询问他感叹的缘由。
“我是说像你这样的信蜂现在真的不多见了，通常如果遇到无人应门的话，信蜂都会通过门缝把信塞进去不了了之的。所以说很难得。”
斯托克先生的话让我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使我坚信自己能从他这里了解到事情真相。
我刻意引导道：“那么，您可以告诉我了吗？究竟是谁写信给艾琳娜的。”
斯托克先生轻笑了一声道：“那么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
……
据斯托克先生说，克林顿夫妇是在两年前遇到铠虫侵袭的，在此之前不曾停止过给女儿艾琳娜寄出信件及生活费。克林顿夫妇死后，自然一切都会终止——没有经济来源的艾琳娜及代为照顾她的早晚都会死去。
而他尽管是克林顿夫妇的老板，但也是托他们的福生意才会越来越好，因此平日里与他们的关系也很好。克林顿夫妇的坟墓也是他帮忙建立的。为了好友克林顿夫妇可爱的女儿能够存活下去，他就模仿克林顿夫妇的笔迹定期写给艾琳娜·克林顿信件，并寄出生活费。
两年以来，从未中断过。但他却从未想过好友的女儿有一天会回信。
“斯托克先生，您……您真是个好人。”
听完斯托克先生的一整段话后，心头涌起一阵感动。
斯托克先生牵动了唇角，双眸紧紧地盯着我，郑重其事地说道：“洛佩兹小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实，那么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迟疑着开口问道：“请问是什么事情？”
“请不要告诉艾琳娜她的父母已故去的消息，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
斯托克先生认真的目光盯得我有些不自然。
“可是……斯托克先生，这个消息我已经告诉艾琳娜了。”
斯托克先生显然吃了一惊，好看的眉毛被他拧得紧紧的。
见状，我赶紧补充道：“但艾琳娜并没有相信我的话，她固执地认为是我搞错了。”
斯托克先生在听到我的话后，把手按住了口长舒了口气，紧跟着他继续严肃地说道：“那么，我希望你在回到尤萨里中央后对艾琳娜否认自己先前的话，就说是你弄错了地址。”
我微张着嘴，诧异地说道：“斯托克先生，您、您希望我向艾琳娜撒谎？”
斯托克先生不温不火地说道：“洛佩兹小姐，你要知道，有时候谎言也是为了防止伤害他人……这是善意的谎言。”
我咬住下唇，心中摇摆不定，在这时斯托克先生继续说道：“艾琳娜如果知道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皱紧了眉头，想起了艾琳娜的笑容。
“我答应您，斯托克先生。”
“但是，请您明白，谎言无法骗一个人一辈子。”
“我希望您有一天能够亲自向艾琳娜说出实情。”
这是我留给戴恩·斯托克先生的最后三句话。
那封艾琳娜写给她父母的信我交给了斯托克先生，而那张递送单上，被斯托克先生签上了克林顿先生的姓名——乔治·克林顿。
回到尤萨里中央后，我按照斯托克先生所说的那样推翻了自己先前所说的话。看着艾琳娜灿烂如五月的花朵的笑容，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但我相信，艾琳娜·克林顿的心，即便无法传递到已故的克林顿夫妇那里，戴恩·斯托克先生也一定收到了。
同时，我也坚信总有一天斯托克先生会告诉艾琳娜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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