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朝光成夕照 作者:师亘
第三十六章
余洛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单身男人，还能将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真是居家好男人一枚，应该是不多见的。
但是，在这个晚上，余洛来到了收拾得比自己那间房还要干净整齐的高档公寓。
虽然从席砂鸿平常的着装和举止来看，这也不算意外，只不过余洛一直觉得，搞艺术的人应该都是不拘小节的，至少房间里不应该干净到一张画稿都看不见。
怎么说呢。余洛默默思索着，试图用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现在的感觉。这里太干净整齐了，反而没有家的味道，就像只是用来过夜的宾馆一样。
“想什么呢？傻了？”
席砂鸿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这才让余洛回过神来，然后他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余洛，自己在他面前蹲下，给他扭伤的脚踝重新敷上浸过冷水的毛巾。
余洛捧着水杯，啜了几口，看着席砂鸿的头顶。
“师父，你家收拾得好干净啊，像宾馆一样。”
“因为不怎么待在这些房间，所以不会乱。”
“咦？你不常回家吗？”
“那倒不是。”席砂鸿将固定用的布条系了一个结，站起来，向余洛问道：“想不想参观一下我这里最乱的房间？”
最乱的房间？那应该是最常用的房间吧。莫非是卧室？
“呃，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哦。”
余洛应着声，眼神飘向了搁置在玄关的拐杖。
这副拐杖是刚才从医院买来的，但是一次也没有被使用过，因为席砂鸿担心他的右脚触地的话会加重脚踝的负担，所以回来时，仍是不容余洛拒绝地，采用了公主抱的形式。
余洛自然不免腹诽。
之前去医院时你怕我左膝韧带拉伤所以才不得以选用令人羞涩的公主抱，可是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知道左膝没有问题了为啥不改成背的啊？为啥我一开口你就各种打断啊？那这样还买什么拐杖啊师父，你当你是全自动活动轮椅啊？
所以余洛现在眼巴巴地看着那拐杖，企图用眼神告诉席砂鸿：好歹让拐杖君实现一下自我价值吧？它从一棵大树改造为一拐杖也不容易啊！
然而席砂鸿很淡定地无视了余洛的眼神，接着，他很自然地打横抱起了余洛。
师父你抱上瘾了是不是！
这句话当然只能在余洛心底吼上一吼，实际上，出于某种无条件听从的习惯，余洛还是乖乖地缩在席砂鸿怀里。
“爱徒，开门。”
席砂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余洛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师父你不要突然换称呼好不好？话说你这样抱着我去参观你的卧室还突然用这样让人蛋疼菊紧的爱称我真的……好冷啊。
默默瞅了席砂鸿一眼，余洛伸手扭开了门把手。
余洛并没有看见洒满玫瑰花瓣的king size大床，也没有看见点着熏香蜡烛的矮柜，更没有看见【哔~】道具。
他看见的，是一个略显凌乱的画室。
一侧的书柜上放着许多画册和书籍，地上堆着画稿和颜料，几个画架摆在房间中央，另一旁的书桌上放着许多杂物。
在开门的一瞬间，余洛就睁大了双眼，他指着其中一个画架上那副未完成的油画。
“这，这个是……”
这幅画的背景是曾经让余洛印象深刻的落霞城的傍晚阳光，站在逆光中的两个人影，从着装可以看出，一个是温婉的夕照，另一个是张扬的朝光落。
余洛张了张口，半晌才蹦出三个字：“真好看。”
“够自恋的啊。”
席砂鸿调侃着，将余洛放在画室中的唯一的软椅上，这张软椅是他在画累的时候用来休息的。
“我是说画好看。”余洛撇撇嘴，探出身子仔细瞧清楚了，不由得惊呼起来，“这，这脸……怎么这么像我啊？”
画上的夕照和朝光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并非是游戏中经余洛选择和调整过的脸型，而是与余洛有七八分相似的女的脸。
“本来就是参照着你画的。”席砂鸿解释道，“游戏人物的脸千篇一律，画起来没有实感。”
那画我就有实感了么？
余洛默默吐槽。
师父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是转！是女体化啊！你的口味也太重了吧口胡！
“不满意么？”席砂鸿有些遗憾地看着余洛。
“也没有啦。”余洛扭头盯着那副画，却慢慢地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唔……”
余洛苦苦思索，回想起那个步入生日的凌晨十二点，突然一拍手，眉头也舒展开来。
“少了沙迹！”
“……”
意外的沉默让余洛起了兴致，他看着席砂鸿，嘿嘿一笑。
“师父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过啊？”
“没有。”席砂鸿神色平静，对答自如。
深知自家师父的淡定功力，余洛又追问：“那为什么没有画？”
“没有为什么。”席砂鸿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我去给你热杯牛。”
余洛冲着席砂鸿的背影喊道：“师父你为什么突然别扭了啊？”
“没有！”
听着远远传来的声音，余洛眯着眼睛笑。
管他原因是什么，他这副别扭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在等待席砂鸿回来的时间里，余洛闲得无聊，朝四周看了看，想找本书或者画册来打发时间，然后他发现在这把软椅旁的矮几下，放着一叠画稿和速写本之类的东西。
矮几上铺着桌布，遮住了下面的空间，如果不是坐在软椅上，很难看见下面放着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堆叠得有些乱，看得出时常翻动的痕迹。
这是他平常看的东西么？
余洛想着，随手抽出一本速写本。
硬纸封面上只简单地写着“xx年3月”这样一个日期。
“今年3月画的么？”
好奇的余洛将速写本随意翻开，然后震惊了。
画上分明是他自己，可是今年3月的时候他还没有开始玩网游，本不认识沙迹，更别说认识席砂鸿了。
余洛下意识地从头翻起这本速写本，每一页都是自己，而且在画的右下角还有日期，几乎每天都有还不带重复的。
这些速写中的背景都相同，就是daydream的露天座椅区靠河边护栏的左数第二桌附近，这是余洛每天都能看见的景色，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还有这个视角……
余洛默默抬头向上看，仿佛自己就坐在那个位子上，抬头就看见大厦三楼的某扇窗户后，席砂鸿捧着本速写本专注作画的模样。
既然看了一本，那么剩下的也不能放过，余洛立刻将从里面随便抽了几本出来。
这些速写本是按月份分类的。最早的一本是去年11月画的，那个时候余洛才来到这座城市四个多月，养成去daydream的习惯也才两个月不到。
在今年11月那本中，余洛不仅看到了在daydream的自己，而且还看到了夕照，第一次出现夕照的日期是11月11日，正是夕照和沙迹一起放烟花的画。
这么说，他在这一天已经确定夕照就是我了么？
余洛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正是在光棍节的前一天，他将qq号给了沙迹。
等等，他说过，是因为洛水才知道夕照是我，那么在此之前他就知道我是洛水了。对了，那一天我问他为什么知道洛水是我的时候，被他拐跑了话题来着。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的余洛，猛地捶了一下软椅，发出了不大的闷响。
完全混乱了啊啊啊！为啥席砂鸿会那么早就注意到我本人啊！都画了我一年啊喂！好诡异啊这分明是变态行为吧？跟踪狂？不，不对。速写狂？
闻声而来的席砂鸿，在看见余洛腿上摊着的速写本之后，原本写满担心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神色淡定，平静地面对余洛慌乱而疑惑的眼神。
半晌，席砂鸿开口：“你看见了。”
这样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余洛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话。
“为什么？”
“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席砂鸿用着极慢的语速说着，“‘他喜欢你。’”
余洛一愣，下意识地反问：“谁？”
“席砂鸿。”
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自己的名字，他仍直视着余洛，即使后者因为惊讶和无措而别开了头。
沉默了片刻，席砂鸿走到余洛面前，扶住了他的肩，让他看着自己。
“虽然这里不是校园里的大树下，虽然我不可能穿着格子裙，虽然我不会因为羞涩而双颊泛红，可是，洛……”席砂鸿顿了顿，低声地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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