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翌日的早上

      从开始到开始 作者:天光云意

    宿醉翌日的早上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不出意外地起晚了。

    “秦商宇,几点了?”易铭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趴在床沿儿上说话的语气像是梦呓。

    “九点。你头疼不疼?要不要再睡会儿?”秦商宇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这个床上面那层比较窄,蜷上一夜还真有点难受,胳膊很僵硬,两条腿也都麻麻的。他一边活动手脚,一边侧着头看下面的人,心情好的简直要冒泡。

    生活多美好啊!可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入睡,再看着他醒来,卸下所有防备的惺忪睡眼,只有自己看得到。想着这样的易铭,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心里就漾漾的,甜蜜像浪一样一波一波涌上来,将他整个淹没……

    易铭站起来面对着床,就看见秦商宇在上面伸胳膊蹬腿儿,做那种几个月大的婴儿才会做的动作。

    秦商宇还在兀自陶醉,一转脸儿看见一张特大号的脸贴着床栏,瞬间石化了。十月的秋阳从窗外照进来,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却好似连光线都生动起来。他又想起了一句话:此刻我和他的鼻尖距离不到0.05米,一秒钟之后,他走了……

    易铭摇摇头,用“拜托你多大了”的眼神瞧他一眼,转身进了卫生间。这家伙,明明那么孩子气,还说要做他哥哥。

    洗完脸抬起头,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个人是不是自恋狂啊?竟然在镜子上挂自己的照片!虽然是学龄前,但粉粉嫩嫩看着着实惹人爱。过分的是还挂在正中间,从镜子里看,在他头顶的位置,那岂不是……难道他每天都是对着自己五岁的照片洗漱的?易铭被自己的想象搞得一阵恶寒。

    秦商宇近来的时候,就看到易铭对着镜子抖了抖身体,赶紧跑过来看,“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过你这个照片是什么意思啊?”用手肘戳戳他,示意他不要挡到自己刷牙。

    秦商宇退后一步,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无限怅惘地说:“那是本帅哥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纪念。”

    易铭无法控制地喷了,牙膏沫子溅得到处都是,只得匆匆漱了漱口,忿忿地走出去了。这个人真是,只要跟他在一起,仪表什么的就不用考虑了。再夸张一点,面瘫估计都能被他治好!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易铭坐在窗台上,看楼下小区里的绿地,新移栽的大棵桂花树今年没赶得上开花,光秃秃的几个枝桠,伤口还包在塑料膜里。他轻轻跟窗外招招手,心里默默地说到:“你好,我也是刚挪过来,已经活了。这里环境不错,再过几个月就到春天,你一定要发芽哦。”

    这边厢还在内心独白,那边厢秦商宇红脖子涨脸地冲了出来,“你你你……你怎么用了我的牙刷?”

    “传说中弟弟不都是抢哥哥东西用的么?”呃……好像有点强词夺理。

    “可是……可是……”

    “可是你家没有备用牙刷,我只好这样了。”易铭不动声色地把话头接过来,“跟不刷牙相比,我还是宁愿选你的牙刷。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

    秦商宇讪讪地退了回去,心里其实已经high到翻了。易铭竟然愿意跟他share一柄牙刷,这简直就是神迹。阿拉真主,我赞美你!

    两个人饥肠辘辘地来到厨房,有一锅温度正好的芡实粥放在那里。

    他们家向来这样,秦妈早起晨练之前做好早饭,起来的人就自己去吃,吃完了自己洗碗,洗完了该干嘛干嘛。

    秦商宇熟练地拿出几个碟子装小菜,都是自家腌的,清爽又卫生。

    一人两大碗,吃完易铭主动要求洗碗。秦商宇也不拦他,站在旁边观看,不禁想起第一次相遇时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现在他就坐在他家,吃着同样的饭,动作轻柔的洗碗,看起来终于像是个真人了。

    “今天早上可不可以休息啊?”易铭坐在地板上哗啦啦翻着漫画书,漫不经心问他。

    “我妈应该已经跟队里请过假了,所以我今天上午还是你的。”秦商宇笑嘻嘻地凑过来。

    易铭也没注意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只是推开他的脸问道:“什么队啊?”

    “小铭,你终于想要了解我了。”感动的表情跟语气也很配合

    “神经!”受不了他的易铭嗤笑一声别过头,“我们现在当然要增进了解啦。”转念想想,他还真没有主动问过秦商宇的事。他习惯地跟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就算是每天一起上下学,他们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偶尔会说一些学校的事,仅此而已。即便如此,秦商宇还是安静地跟在他车轱辘后面,这个人,还真是好脾气呢。

    “是篮球队啦,市少年队。”秦商宇见他不做声,还以为自己犯了他什么忌讳。

    “哦?你以后想走这个职业?”声音里的质疑很明显。

    “也不是,只是现在蛮喜欢的。”他比同龄人长得快,个子那么高自然会被挖过去,但是教练后来见过一次秦爸,态度立刻就转变了。这也很好理解,但凡家世过得去,谁舍得让孩子搞职业体育?秦爸已经很开明了,允许他打完高中,也没批评他“不务正业”,还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运动运动也没什么不好。但他就是觉得憋气,秦商宇是早慧的孩子,他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的父亲想左右他的前程,甚至都不需要说一个字,别人就得揣着颗七窍玲珑心去揣摩,去讨好。

    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这些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心事,在他望着那双明亮眼睛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流淌出来了。易铭微微笑着倾听,时不时的颔首。

    秦商宇呱啦呱啦说完,觉得有点亏欠老爸,又分辨道:“其实我也不是说他不好。他站在这么要害的位置,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守;为人刚正,做事情却圆润有手段,我从小就很崇拜他的。”

    易铭了然地笑笑,才安慰他,“你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理论么?心理学认为,男孩子在童年的第一个崇拜对象往往是他的父亲。可是这种崇拜到了青春期,就会变成影,越强大的父亲,就会造成越强大的影。很不幸,我们都拥有过于强大的父亲。”

    “你还懂心理学呢?别是胡诌的吧?”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也不算懂,只是稍有涉猎。”易铭倒是实事求是,只是一不小心又蹦出个酸气袭人的词儿。

    “那……你现在还会想他吗?”

    “会的。”易铭知道他问的是谁,“叔祖说他是商业奇才,学东西极快,悟又好,触类则会旁通。只是这些他都不教给我。他只跟我说,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既然是中国人就一定要回到中国去。”

    “你父亲真是一位伟大而杰出的爱国人士。”秦商宇不禁又在心里把未能谋面的易父赞了一遍。他是有些执念,这种执念导致了易铭的孤独,导致他几乎是孑然一人过了十几年,可也是这执念才让他们相遇的不是么?

    “对了,那你还有兄弟姐妹在那边么?”

    “没有,我父母感情不和,生下我母亲就离开了。当初,父亲看上母亲只因为她也是华裔,但是门当户对的两家都很满意,就很快结了婚。可是他们在完全不同的文化氛围中长大,分歧何止一点两点,也就不得不分开了。”

    眼瞅着话题越说越冷,秦商宇心里暗自着急,想了想借口喝水一个人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端着两杯水回来,故作无聊地问:“你想看电影吗?”

    既然是两个人一起看,就要找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谁知道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竟然敲定看恐怖片。

    易铭是从来没有看过。虽然好奇,但一个人看难免心里犯怵,和别人一起吧,又不愿别人看到自己反应夸张的样子。秦商宇其实更喜欢看战争片,但易铭说想看,那就随他,反正都是杀时间。家里只有一部《闪灵》,没有选择有时候也是好选择。

    看了不到二十分钟,提议的那个人就躲在别人背后死活都不出来了,还让人把声音都关掉。屋子里顿时静默下来。

    情况一时有点儿诡异:易铭把头扎进秦商宇的后背和沙发之间,秦商宇腰板儿挺得笔直,望着面前的哑巴电视。

    “秦商宇你能边看边讲吗?”有人小声地问。

    “不能!”

    “那你能边讲边看吗?”有人小小声地问。

    秦商宇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那就是——站起身迈开大步走了。不过,在易铭软软糯糯的一声“小宇哥”之后,他又没骨气地回来了。

    “行了,别撒娇了,还是男人不?”秦商宇没好气地把沙发上的“鸵鸟”挖出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然后声情并茂地讲起来。心里还偷着乐:开玩笑,哥哥我可是连普通话都受过专门训练的全方位人才,不敢看是吧,讲我也能吓死你!

    “完了?”易铭从秦商宇的手掌里抬眼问。

    “嗯,完了。”秦商宇一脸的无奈,“你小子胆子原来这么小啊?听个恐怖故事都能紧张到后背湿透,那要从头看到尾,你岂不是出汗把自己淹死,或者脱水把自己脱死?”

    “可是这样很舒服啊。因为噩梦结束而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样多舒服啊!”易铭摊着手从沙发上出溜下去,一幅疲力尽的样子。

    秦商宇突然就想到易铭说他父亲的那句话:他走了,我只是觉得轻松。之所以这样说,大概是因为在父亲面前从来没有觉得轻松过吧。那么严厉的父亲,易铭只怕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呢。

    “不行,太黏了!你我背上的汗。”易铭嚷嚷着把背转过来,还拉着秦商宇的手往衣服里塞。

    秦商宇还在望着他出神,愣愣地顺着他的衣服下摆进去,果然是汗津津的一片,皮肤因为出汗而更显滑腻,带着少年身体的热度。皮肤之下是紧实平滑的肌,估计是不常运动的缘故,并没有纠结成块的形状,只是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匀称的骨架……

    他还在胡思乱想,易铭已经甩开他跳到了一边,面色古怪地看着他问:“我只是背后出汗,你我肚子做什么?”

    “……”

    “你给我找件你的衣服吧,我想洗个澡。”

    “哦,好的。”秦商宇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应着进去找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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