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

      从开始到开始 作者:天光云意

    顿悟

    被秦商宇叫做烂人的人扶了他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伸手在他兜里了钱包去前台。秦商宇狠狠地盯着南嘉木的后背,希望能在他背上盯出个窟窿来。

    怎么会有这么爱占便宜的人?居然趁火打劫来这么贵的地方,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啊,就这么被挥霍了。

    大厅里很宽敞,隔得太远听不清那边的对话,只见南嘉木回头充满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了。

    “你刚刚干嘛看我?”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秦商宇开口问道。

    “哦,他们说只有情侣套间了,其他房间都订满了。”南嘉木闲闲地解释。

    “什么?”情侣套间?那岂不是只有一张床?他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上来,秦商宇深深挫败。“你可以换一家啊猪头!”

    “再换下去天就亮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南嘉木语气凉凉,简直是最没有诚意的安慰。

    深呼吸,再深呼吸,秦商宇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然后开口:“南嘉木,我是gay。”

    “我知道啊。”扔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烂人率先走出了电梯。

    果然够情侣,到处都是玫瑰,空气里漂浮着甜腻的味道。秦商宇环顾了一圈,心道老子简直花钱买罪受。

    “我先洗澡,你把这些收拾一下。”秦商宇指着那些花儿说完,抢先进了浴室。

    好吧,谁让他不是买单的大爷呢?南嘉木鼻子,开始辣手摧花。那样浓艳的深红,他也不太喜欢,通通扔到垃圾桶里。

    很快垃圾桶就扔不下了,南嘉木四处找了找,发现床笠是个好工具,于是都扔进去,打了个漂亮的小包袱。

    “我收拾好了,你可以出来了唷。”工作完成,南嘉木跑到浴室门口报告。这家伙洗了那么久,全然不顾他还在外面发酵呢。

    ……没动静。再敲敲门,还是没有动静。老天保佑不要让我遇到太狗屎的事情,南嘉木闭眼祈祷了一下,然后推门进去。

    还好还好,只是睡着了而已,南嘉木看着他起伏的膛松了一口气。

    秦商宇只要一喝酒全身都会变红,此刻就这么粉光融融地泡在水里,看起来香艳无比。南嘉木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心想如此绝色,果然是要男人才能够欣赏,女人看了要不就是嫌他不够爷们儿,要不就是自惭形秽死。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容许他不吃这趟豆腐,南嘉木深吸一口气,伸长双臂把秦商宇从水里拦腰抱了起来。

    当敏感部位的皮肤被人触到,秦商宇就彻底醒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落到了别人怀里。

    他从未被这样抱过。他生的身高腿长,向来是做上面的时候多些,即使是在他上面的那些男人,也没有谁能这样抱起他。

    再往前追溯到童年,印象中父亲也没有抱过他。他们一起走很远的山路,父亲总是说小宇加油你一定能坚持,若是跌倒了,父亲也只是说男孩子一定要自己站起来,是的,父亲从未抱过他。

    所以,遇到这人生中最稀有的体验,秦商宇也只好将头偏过去,靠在他的肩膀。

    南嘉木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听到他的呼吸也轻浅起来,知道他是醒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也不揭穿他,而是有如慢动作回放一样,将他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待南嘉木把自己也收拾干净了出来,就看见秦商宇靠在床头睁着眼看他,身上不着寸缕,就那么坦然地呈现在深红色的床单上,像一个入睡前的大卫。

    南嘉木觉得这个人很好玩儿,一时羞涩一时大胆,但不知哪一面才是他的本。

    “不要勾引我,我虽然也很欣赏眼前这幅美景,奈何吃不下,你这样会馋坏我。”南嘉木从另一侧上了床,拍拍他的脸就躺下睡了。

    秦商宇暗暗地垂下眼帘,他果然不是。为什么每当自己鼓起勇气想要去追逐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不在一个世界呢?虽然说眼下看起来南嘉木并不排斥他,也并不是没可能接受,但是他并不愿意那么自私地,将他拖入跟自己同样的境地。

    我以我□之身作为人界所可接受最败伦德行的底线。

    在我之上,从黑暗到光亮,人欲纵横,色相驰骋。

    在我之下,除了深渊,还是深渊。

    是的,尽管他从不认为自己错,也从没想过要尝试回到那个所谓正常的人间,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都身在那与世隔绝的深渊,即使与爱人相拥依偎,内心也充满流离之感,不知下一刻世界是否会改变。

    如果你只看到自己的世界,你会觉得很丰盛;然而一旦另一个世界在你面前呈现,自己的荒芜就无所遁形。

    所以,南嘉木,再见。我要跟你说再见,然后永不再见。

    隔天早上,并未等到秦商宇说再见,南嘉木已经走了。粉色的便签立在床头,字迹龙飞凤舞:

    我走了,晚上的火车去西安。明天跟车队会合,后天启程,希望你会祝福我。

    秦商宇愣了很久,才想起来画展的时候南嘉木说过,他们几个朋友计划在夏天的时候骑自行车进藏。想来路途必定诸多危险,连他自己也未能保证无恙,所以才要秦商宇来祝福他。

    秦商宇攥着便条在手里,突然后悔自己未曾说过喜欢他。

    到了周末,秦商宇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藏传佛教的寺庙。南嘉木说过要祝福的,那他就去求佛祖祝福他。求佛祖保佑他平安归来,然后我要对他诉说心中欢喜。秦商宇出来之后又想,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不知佛祖会不会保佑。

    程斐斐和徐右都对秦商宇最近的规律生活表示讶异。程斐斐是很不爽,因为没人陪他去夜店了;徐右则很高兴,整天一有空就跑来找他。

    “我说徐右,你最近不忙了么?”秦商宇纳闷儿,徐右这个学期就正式进实验室了,怎么能有那么多闲工夫来缠他?

    “很忙啊,快要忙死了,许多事情需要适应,不过你放心,我搞得定!”徐右脸上的表情又是可怜又是得意,简直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那你整天跟我这儿耗着算怎么回事儿?”

    “小宇你嫌弃我……”某人开始装可怜了。

    “我没有啊,我……”秦商宇看着他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是怕徐右遇到麻烦,又不肯跟他说。

    “小宇,你不觉得你冷落我太久了吗?你整日在外面流连花丛,只剩我一人空房独守……”徐右故意做闺中怨妇状。他总不能说我看不惯你那混乱的个人生活,眼下你好不容易安生了,我就是特地来看住你的。

    果不其然,秦商宇放弃沟通,上网查资料写论文去了。徐右一边窃喜,一边翻出文献来看。

    “小宇,你就陪我一起去吧,今天没有外人,你都认识的。上次那个叫simon的帅哥你不是很喜欢吗?他也去的,还说很惦记你呢。”程斐斐极力诱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秦商宇在身边他总是心不安,连带玩儿都玩不尽兴。

    “simon是谁?我已经忘了。”

    “拜托,上次是谁说他很带劲儿来着?”程斐斐叫嚣一通,突然来了灵感,“我说秦商宇,你不是在为那个南嘉木守身如玉吧?”

    “随便你怎么想。”秦商宇这回是油盐不进,任凭你怎么说怎么刺激我就是不去。

    “我就知道!”程斐斐亢奋了也很可怕,“讲讲呗,你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啊?双鱼座的人最擅长玩儿这个,我那天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陷进去了。小样儿!还不告诉我,我憋死你!……”

    程斐斐还在那里balabala,秦商宇却已经听不到了。一见钟情?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秦商宇笑了笑,将这个问题抛下不管了。

    “不许发呆,快点交代,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同学摇身一变,又成了审讯犯人的警察。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秦商宇知道他问的是喝酒那天的事情,很无奈地回答他。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是直的。”

    “那你可以勾引他啊,你可以强上啊!”某人已经彻底激动了。

    “我勾引了,没有成功。而且我想被他上,你告诉我怎么用强?”秦商宇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程斐斐,做好了他会暴走的准备。斐斐并不知道他其实更倾向做下面的那个,因为他的朋友都和他一个类型,没有人能上秦商宇。

    可是程斐斐同学这次很平静,平静得秦商宇心里都开始发毛,才缓缓说道:“小宇我总算知道为啥咱俩整天吵架了。”

    “为啥?”秦商宇纳闷儿,老大你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你没听说过受受不亲么?”程斐斐看着他,眼睛已经藏不住笑意。

    秦商宇又念了一遍,才想到程斐斐这是在打趣他,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过去:“给老子滚!我这叫大丈夫能上能下,你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好不好?”

    “小宇,就算你喜欢他又怎样?他只是一棵树,你不要看不到整个森林啊。”程斐斐又转了回来,继续游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和不爱的人做@爱,是一种罪恶。”秦商宇轻轻地说着,神色却很庄严。

    这是那天他跪在佛前想到的。他本想求菩萨让南嘉木爱上他,又觉得痴心妄想,只要能得到他就好。转念一想,他只是想要得到这个人,自己却没有想过要交付一生给他,菩萨大概会鄙视他。

    他跪在那里仰望宝相庄严,想起有人说过:“菩萨为什么低眉,是害怕对上众人的眼。”可是又为什么害怕对上众人的眼,大概是不忍心看到人们眼中的欲望吧?不忍心看众生为欲@望所苦,受欲@望煎熬,于是只能低眉。

    所以,有太多不该有的欲@望,其实是一种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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