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地灵(一)

      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缚地灵(一)

    【人死之后,都会变回最初的模样】

    (一)

    抄游廊两侧冥着盏盏橘灯,荧荧火火通往黑潭深处。四周愈发昏h黯淡,我使劲眨了下眼,反倒更模糊起来,无奈之下只得从袖取出火折子,点燃的花灯。

    于是,我后悔了。

    黑暗这该死的花灯竟是惨白光晕,我使劲眨眼,四个白se光晕糊了眼。

    耳边叮呤声渐密,却无风无铃。

    长长的游廊诡邪静谧,像是没有尽头,橘灯引路,裙摆在漆黑留下一道来不及被吞噬的白se幻影。

    啪嗒。

    第一滴水落地,随后无根水渐递有序而下,很快千军万马滂沱倾泻。

    抬头看天,看不到天。烛火被浇灭的刺啦声不合常理的清晰,我望向前方,再看不见任何冥灯,白纸花灯上的纹络却是明显不少。

    庆幸是个有顶的游廊,留得烛火不灭,雕花木楣子横出现眼前,**张开血盆大口,铃声打旋着从内传来。

    s凉的感觉沿着脚底缓缓爬上后背,这感觉爬到x口就开始压抑呼吸,愈发心慌,我自然地用紧了紧衣襟,花灯倏然落地。

    蓦然害怕,白光照亮的方寸地,堆满尸骨。

    血腥,猛冲而来。

    (二)

    这是我生前最后的记忆。

    一直在想,奈何桥是平板桥还是拱桥,孟婆是长发还是短发,碗的水又会是什么味道。

    此刻才发现,原来这一切,皆是世人杜撰。

    琴音冷冷,水阁间墨莲次第开来,风拂过,一塘冷香。

    弦停声空,余音漾起最后丝涟漪。云雾渐淡,墨莲引路的另一端,立着个深绾长袍的人,怀兜着古琴,逆着光亮无法看清容貌,只那姿态神秘悠远,惊为天人。

    我能感受到一g威压,望过去时,分明觉得那人正死死注视着我。出于尊重,我迈出步子,踏上墨莲。

    意外的轻飘,心道了声:果真死了。

    那人的身影,蛮荒苍凉,愈来愈近。

    是个男人。他面露凛se,狭长的眸子j织上我的目光,分明再平淡不过,却让我倍感不自在,他两瓣薄唇轻轻张合,吐出泠泠之音,“欢迎来到冥界。”

    我有些兴奋,死后还能看到这么美的阎王爷,“哇,我能不能不投胎?”

    “投胎?”他瞳孔紧缩,眼底划过遮掩不住的异怪。

    我这一生没什么好运气,唯一深ai着我的男人,十年前为了救我惨死,独留我一人抑郁。

    好奇过,究竟何时才能忘记他,现下虽没能忘记,也终是死了,“这里不是地府?我只想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

    琉璃玉椅,宝石满嵌,泛着幽光格外奇异的华丽。音梵斜坐在椅上,古纹衣袍蔓延至椅角,微光之下,长发倾斜,由浅及深,容颜超尘,难以企及。

    分明高雅至极,我看着却觉得他忧伤万分,我只得试探,“缚、地、灵?”

    音梵余光扫向我,“我们都是缚地灵,生前执念太深,死后被束缚在弥留地,不得善终。”

    我怔怔点头,p刻后又摇摇头:逗我玩罢,我急着投胎呢。

    他忽而拂袖,拖沓着长袍向我走来,身姿慵懒,带着失落的眸子映着我的白纱花笼裙,“禾念,吐出来罢,吐出来了你才能离开。”

    “吐?”我指了指自己。

    “你和凭生至ai至深,在上面守了他十年,就这么轻易淡化过往。”

    音梵凑我极近,他长叹口气,让我感受到森森寒气。这人究竟死去有多久,墨发下的脸,净白到透明。

    “一定要再给自己剥一层p么。”我着实不想去回忆,故意扯开话题,“那你呢?你不也弥留在此,是不愿回忆过去,才不得投胎的罢。”

    “呵,是啊,我怕我一人承受不住,所以等着谁来陪我一起回忆。”音梵倏然握上我的臂,一阵透骨冰凉。

    (四)

    我叫禾念,是大漠公主。明日便是我十一岁生辰,在大营以北的十里地,有p沙枣林,我本着孝敬阿大阿妈的心,孤身一人步入沙漠之。

    天上没有星月,乌黑笼罩,大漠在历史被掩埋、风化、遗忘。

    不远处传来j声狼哮,让人心悸,周围漆黑一p,只看得见有数十只绿se的眸子荧荧火火。

    耳周寂静的诡异,甚至能听到脚爪落地声,我紧紧拽住心口的衣纱,喃喃自语,“禾念,不怕。”

    忽而脚步声变得急促,我也下意识开始拼命奔跑。

    沙子倒chou入喉,难受至极,我全身都在颤抖,一失足,趔趄倒地。

    恐惧愈发靠近,理智也渐渐丧失。我不停想着该怎么办,一道剑影从身后划来。

    而后我的双脚倏然离地,伴着血r迸溅的声音,黑夜好似一场血舞红花,带着点腥热染上脸颊。

    我被个有力的臂膀紧紧抱在怀,纷乱昏暗看不清他的脸,从臂上的缚带可以辨出是个习武人。

    他见自己寡不敌众,腾空用脚轻轻一踢,抱着我连蹦带跳一路逃离。

    我被他安然送回大营,阿大见到我平安归来,似乎并不惊喜,对着他双抱拳,“多谢壮士。”

    烛光之下,方看清他的脸,意外的清秀,我忍住没笑:何以见得壮士。

    “人已平安送回,告辞。”他独将长剑收入鞘,转身yu走。

    “诶,大恩人,留下你的名字。”我着急将他唤住。

    “有缘之人,必会相见。”语罢,他凌空摆摆离去。

    (五)

    大漠和原的战事从未平息。

    临走前,阿妈和我说,只有牺牲我,才能换来大漠子民的平安,我不该怪谁,只因我是大漠公主。

    艳丽的红,红得触目,惊心。我只是静静的坐在抬轿,就已让数百号男人驻足围观。

    墨发如奔涌倾泻的瀑布,在风**起伏,风带走缠绕发丝间的一角轻纱,引起蜂蛹哄抢。

    p刻的s动,而后周遭变得异常安静。我好奇睁眼,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赫然出现眼前,是他。

    他跨步上前,正拿着那块红纱,勾唇着意味,“就知道是你。”

    我有些懵,音嗓里透出虚弱,“我是进贡给当今天子的,还请让步。”

    “哈哈哈,这好办。”他大笑,复又握紧红纱,得意着扬长而去。

    ***

    年前,在大漠救下我的人,年后,将我娶回府。

    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凭生。

    他足足大我十岁。

    凭大将军骁勇善战,圣上异常器重他,只可惜他始终不愿成家,如今看上大漠nv子,圣上也算放下心。舍去一个大漠nv子,换来他的忠诚,划得来。

    我开始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有沦为后宫的玩物,整日被凭生捧在掌心,也愈发觉得有夫如此,今生何求。

    可难免有些不圆满之处,平日里的和睦,一旦扯到出征便会争吵,面红耳赤也就罢了,j日前他告诉我:攻打大漠。

    我缓缓将的书信点上烛火,眼前蒙着层水雾。

    引火即然,p刻后竟烧到指。

    炙热之下,才缓过神来,chou回将指尖含入嘴,望着满案落灰,疼得流下一滴泪。

    是啊,圣心如狼,是我未能进献给圣上,我有辱使命,如今攻打大漠,不都是因我无能。

    “信上说了什么?”凭夫人不识字,见我深se难辨,隐隐不安。

    “说、大漠进展顺利,让我们不要担心,他定会战胜归来。”言及此,有酸涩的东西涌上心头,声音也变得哽咽。

    凭夫人是明白人,派人取来麻子膏递给我,安w道,“照顾好自己,你如此只会让生儿牵挂。既然大漠狠心将你进献,你也嫁入我府,就该放下过去。”

    我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必须,赶紧去大漠。

    缚地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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