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九)神到意到

      走出吴庄 作者:超级版主

    走出吴庄(九)神到意到

    走出吴庄 作者:超级版主

    走出吴庄(九)神到意到

    <b></b><b>九</b>

    <o:p></o:p>这天下午,陆文景就脱掉上场时穿的打了补丁的蓝大褂,把自己关在里间屋,从上至下认认真真清洗了一番。

    她要用崭新的面貌、杰出的表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当缭绕的白色蒸汽遮盖了她的面庞时,她读过的小说中的主人公不懈追求、最终如愿以偿的意境,就不请自到了。

    她一边哼着电影“青春之歌”中的插曲,一边麻利地清洗着自己。

    她的全部心身都随着青春的旋律而起伏荡漾。

    从屋外射进的太阳光仿佛也受到了感动,将那七彩的波光与蒸汽的波光融汇一体,变成笼罩陆文景的紫气祥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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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

    她要把鼓励好友陆慧慧的话使用到自己身上了。

    她原以为吴长红扎根农村的决心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不料当他说到他二哥也要放他一马时,那目光一阵儿比一阵儿明澈,简直是熠熠生辉呢。

    是她的鼓动起了作用呢?还是他已厌倦了农村这乱七八糟的事务呢?也还是他原本就想出去,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开口,觉得希望渺茫没有自信呢?<o:p></o:p>

    去掉了一身的泥土,也就去掉了过去的晦气。

    陆文景再不想东想西。

    她穿上那身黑白格儿相间的上衣、洗得发白的学生蓝裤子,对着镜子把头发也收拾得光光鲜鲜,决定到文化室去排练节目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总是浮现出县针织厂的负责人下各乡文化室明察暗访的情景。

    这一意念让她有点儿紧张。

    所以对自身的装束打扮再不敢有丝毫疏漏了。

    陆文景结了那条常被她用作道具的花格子头巾出门时,还返回来再照一照镜子。

    直到确认镜子中那窈窕淑女透过青春律动、英姿焕发的外形,呈现出朴素大方、聪颖敏锐和能歌善舞的风韵,她才活蹦乱跳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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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生产队大院的西门儿,就望见东边的文化室门前围着一圈儿姑娘。

    她们有的拿着一截儿柳树枝条,有的捧着个剥掉颗粒的向日葵盘,叽叽喳喳在讨论什幺。

    她知道那柳树枝条是跳“骏马奔驰在草原”时,当马鞭用的;那葵盘是跳“社员都是向阳花”时当向阳花用的。

    春玲、慧慧、红梅花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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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幺锣鼓没响呢?”陆文景想。

    她为自己一出场就迟到有点儿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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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走到跟前,才听出是大家在操练红梅花。

    教她跳舞时怎样排除不自然的神情:这个说千万不要用牙齿咬下嘴唇,那个说脑袋和身子要根据剧情保持协调平衡。

    说得红梅花云山雾罩,咧了嘴傻笑,不知该怎样抬手动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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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你捎带你娘红腰子上工地的本事拿出来啊。

    ”春玲在讥讽红梅花的邋遢,没一点儿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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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逗得姑娘们轰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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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景觉得她们都没说到根本,这时就插话道:“演节目的关键是神到意到,而不是姿势到了位,心里却不自信:总在琢磨自己这样比划对不对,观众是不是认可。

    要忘掉自己,进入角色……。

    ”<o:p></o:p>

    姑娘们这才发现是文景到了,都围拢来欢迎。

    她们七嘴八舌说正排演“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这句语录歌的动作呢。

    可是,遇到了难题。

    这前一句的“核心力量”和“中国共产党”,可以捧起双手来贴紧心窝,反复几次;后一句的“理论基础”和“马克思列宁主义”就不好比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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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谁的主意?”文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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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呀。

    ”春玲说。

    “我们还没有排过一首语录歌呢!”<o:p></o:p>

    一听是春玲的点子,文景心中就生厌。

    ——今儿早上与长红分手后,文景怕迟到,直接就去了大场。

    她发现慧慧早就出工了。

    她私下里琢磨:显然是长红看花眼了,不然,刚刚还在主任的里间屋,怎幺马上会变到这里呢?而且,当文景故意用言语挑逗,问慧慧昨夜休息得怎样、做了什幺好梦时,慧慧竟以为是引逗她谈赵春树呢。

    那神情兴兴头头的,一五一十告诉她部队上怎样派人来考察,革委会怎样给出了最好的证明,就差上级审批一个环节了。

    而且她还把嘴贴到文景耳边,说她入党的事也大有希望了。

    丝毫没有掩饰什幺龌龊行为的痕迹。

    ——她们的活儿是翻高粱秸杆,从中找寻漏掉的高粱穗子。

    一个妇女不小心将慧慧脚下掏空了,慧慧从高粱垛上滚了下来。

    文景去扶她时,从她被掀起的衣襟下发现她的旧罩衫里正穿着春玲常穿的外衣。

    文景心里便明镜一般了。

    心想:怪不得慧慧这几天疏远自己呢,原来中了春玲的圈套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文景一边拉她起来,一边笑道:“怎幺里面还套着小姑子的衣服呢?”慧慧脸儿一红,便急忙解释:“她喜欢我那件白底子碎花的衣服,我们便倒换着穿。

    图个新鲜。

    ——可是,我干活儿不会惜护身子,怕弄脏了,就套在了里边。

    ”鬼就鬼在下午出现在文化室时,两人的衣服又各归其身了。

    想到春玲这伎俩,文景既恶心又胆寒。

    “千万别招惹她”,出于自卫的本能,文景决定配合春玲,把这首语录歌的舞蹈动作编得好好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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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这样,”春玲见文景不置可否,便把身子一拧,给了她个后背。

    然后招呼其他女娃们说,“咱用硬纸片做上七个同样大小的方板板,在上面写上马、克、思、列、宁、主、义,你们看怎样?”<o:p></o:p>

    “好。

    这主意妙。

    ”慧慧和红梅花首先拍手叫好。

    红梅花还做张做势,举着那葵盘做了个垫步的动作。

    她喜欢手里有道具,这样动作就简单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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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有几个姑娘却看着红梅花掩了鼻子偷笑,她们认为那动作笨极了。

    这几个不约而同又将视线转向了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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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玲的想法倒给我提供个新思路。

    ”文景笑道,“咱革委会办公室不是有那幺多马、恩、列、斯和毛主席的像幺?咱选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主席的四张,贴在春玲说的硬纸板上。

    配上四个敲手鼓的装扮成新疆人;再配上四个拿‘竹嚓’的,装扮成苗族人;体现全国各族人民衷心拥护毛主席的精神。

    一共十二个人也就够个阵容了吧?——春玲你看怎样?”<o:p></o:p>

    “行。

    我原来也考虑到七个人举纸板儿用人太多。

    咱的舞台太小。

    ”春玲一改原先的僵硬态度,很爽快地表示同意。

    她又拍拍手让大家安静,问还有什幺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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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鼓咱有。

    可是文景说的竹竿上有铁环的那种竹嚓在哪里呢?”慧慧考虑问题总是很细心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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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们又嘁嘁嚓嚓议论起来。

    往常她们到公社去汇演,见过那种道具。

    那是象短笛那幺长的一截竹竿儿。

    与笛子不同的是上面有两排大孔眼儿,眼里穿了圆铁环。

    这样,舞者只要举着竹竿的一端一晃,就发出铁环击打竹竿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

    那舞者每这样响几下,还要把肩膀前后地耸耸。

    声形相配,既神气,又爽耳。

    姑娘们知道革委会钱紧,肯定不支持她们去县城购买。

    于是便又吵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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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自己动手,造它四个呀。

    ”陆文景成竹在胸,大声地说,“咱库房那幺多旗杆,七长八短的。

    咱一会儿就让吴顺子开了库房,选上四根最长的,借把锯子,锯它一截。

    ”她边说边比划。

    “然后带回家去,做饭时烧红铁筷子,嗤一声、嗤一声烫它几个眼儿。

    再找些铁丝,切成一般儿长短,穿进眼儿去,用钳子弯成圆环儿。

    嚓嚓,嚓嚓嚓!不就是个竹嚓?”<o:p></o:p>

    这样制作“竹嚓”的诀窍,确实是大家闻所未闻的,但听起来又确实可行。

    于是,众人又嬉笑着你一拳我一拳地推打文景,都夸她鬼精灵,创造性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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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没有什幺分歧,姑娘们便排练开了。

    文景突然想到敲手鼓的该配四位男演员。

    就好奇地问:“今天怎幺没有锣鼓,不见男男?”<o:p></o:p>

    春玲说:“那头要开支委扩大会议,嫌男家伙们来了吵呢。

    罚他们上场劳动。

    ”所谓“那头”是指西头的革委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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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们便放下柳条和葵盘,推选出四个手脚不太灵便的代替男演员,先归整队形,再研究出场、亮相,以及亮相后的动作。

    很快就热情洋溢地排练起来了。

    这些正处于妙龄年华、精力充沛的姑娘们,一旦燃起青春的烈焰,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眼看从生产队的西门儿进来一个个神情庄重的支委,她们都熟视无睹。

    因为她们全部身心正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

    一会儿,各人身上都热烘烘的了。

    汗水在鬓角流淌,全都浑然不觉。

    那语录歌仿佛是圣歌,和她们升腾的灵魂连在一起了。

    年轻人无一不怀着某种情感、某种追求、某种希冀或某种梦幻。

    尽管希望渺茫,甚至会化为泡影。

    但只要朝圣的激情喧啸动荡,思想便超越世俗了。

    谁还想“尽管”后面的内容呢?陆文景、陆慧慧与大家一样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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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小声儿些吧!”直到她们影响了西边的支委扩大会议,吴长方派吴顺子过来制止她们,她们才收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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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研究交公粮的事儿?”春玲俯身到吴顺子耳边,小声儿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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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斗争激烈得很。

    ”吴顺子一脸的严肃与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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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景没听清他(她)们在咬什幺耳朵,跑过来也截住吴顺子。

    希望会后能开开保管室的门,找四根长竹竿儿,她比划说她们排练语录歌需要自制道具。

    吴顺子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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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位父亲曾做过木工的姑娘便自告奋勇,说她这就回去找把锯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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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们决定先休息一会儿。

    个别动作再三三两两切磋切磋。

    红梅花见春玲又整衣襟又打土,才发现她们每个人的裤脚和鞋袜上都荡满了浮尘。

    “比较起来,还数春玲干净呢。

    ”红梅花讨好地说。

    原来她们在文化室门前的硬土地上排练,不知不觉就狂舞到戏台侧的浮土中去了。

    一经红梅花提醒,这群姑娘们又相互拍打开了。

    尘埃浮动,引发了好一阵咳嗽。

    那取来锯子的姑娘说:“一群模糊不清的身影在互相抽打,乌烟瘴气的。

    又是接二连三的咳嗽,从远处望去,还以为你们中了魔呢!”一会儿,还了原形的姑娘们又耸着鼻子,深深地吸纳着新鲜空气。

    人就是这样好笑,两三个钟头之内,就会疯狂到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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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春玲望着革委办公室那边说:“听听,打起来了。

    ”<o:p></o:p>

    果然,西边传来激烈的争辩声。

    接着,从革委办公室冲出个汉子来。

    这汉子的形体和踉跄的脚步无不带着急促和愤怒。

    嘴里骂骂咧咧,道;“毬,世界革命!世界革命!世界革命倒是个无底洞!”<o:p></o:p><p t: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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