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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华 作者: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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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华 作者: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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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声望显赫地位稳固,此刻败成这副模样,蛮王就算还活着,地位也将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人会听他的号令了。

    沈数策马立于青州城外的小山坡上,遥望前方。

    他脚下是被鲜血染过的土地,血迹大部分已经变成紫黑色,只在有尸身的地方还有尚未凝固的深红色的血液。他自己身上的铠甲也溅着血,有北蛮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王爷受伤了!”初一手握长刀纵马疾驰过来,看见沈数左肩上殷红一片,连忙道,“救护队已经过来了,王爷快去让他们看看,先清洗一下伤口。”

    沈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青州城里已经飞跑出一支队伍,有些抬着似门板的东西,有些则背着药箱。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本色粗麻布衣裳,衣裳胸口都用红线绣了个粗粗的十字,乍看倒像是披麻戴孝的,然而如今西北一带,不论是军中还是百姓,看见他们都是最高兴的。

    这些人一出城门就散成六支小队,三人一组,每组一副担架,一个药箱。先由背药箱的将地上伤者略作处置,随即在伤者的伤处系上一条布条,之后若是不能动的便搬上担架抬回城中,若是还能自己动,便自己走回城去——城门之内就有医疗站,伤势稍轻的,都可以自己去求医。

    救护队从桃华当初组建的百余人开始,到现在西北三城之内各有一支这样的救护队,人数都在百人以上。若再加上医疗站内那些照顾病人的“护士”以及打下手的杂役,怕不得有六七百人,并且其中少说也有一半是妇人。

    “让他们先救将士们吧。”沈数低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那衣袍上绽开的鲜红之色映入眼帘,让他猛然又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桃华,“拿酒来。”

    初一从马背上拎起一小皮囊烈酒,有些犹豫。如今这烈酒都不是拿来喝的,而是用来淋在伤口上做那个什么“消毒”,可是这东西浇在伤处实在太过疼痛,比去医疗处清洗要受罪多了。

    “王爷,还是——”初一尚未说完,沈数已经劈手夺过他的酒囊,将囊中烈酒浇在了伤处。

    一阵火灼般的疼痛自伤□□开,瞬间传遍全身。沈数眉梢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咬紧了牙关。初一连忙摸出油纸包里的止血散给他洒上,又用配备的白麻布条裹好,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王爷这简直是自虐,十之八-九是又想起王妃和旭哥儿了。

    初一跟在沈数身边,有些事不必沈数明说他也知道。虽说王爷嘴上说相信皇上,可是王妃独自在那深宫之中,太后和皇后虎视眈眈,哪个也不是好东西,而且王妃还身怀有孕,那日子可怎么过呢?

    且王妃身陷后宫之事,乃是王爷始料未及的。事实上,谁也没想到皇后会疯狂至此,竟想出这么个歹毒主意。虽说皇帝并无此意,反而将计就计,然而对于王爷来说,一着不慎竟让妻子失陷于宫中,不能护住妻儿,这简直是男人的耻辱!就算斩杀再多的北蛮人,也难以发泄这一口怨气。

    且还有旭哥儿呢。才一岁多点的孩子,乍然离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了。初一想起那肉团子般的小主人,也觉得心里揪疼起来。就是他,也有些担忧跟着王妃的薄荷——若说王妃还有皇帝保护,那薄荷一个奴婢,死活却是皇帝不大会在乎的,若是有什么事……

    “王爷,王爷!”远处一骑飞驰而来,跑得太快,在被雨水和鲜血打湿的泥地上不时打个前失。初一一眼就认出了马上之人:“是殷大哥!”

    殷忠行的甲胄也早被鲜血溅满,左腿上用麻布条紧紧缠着,渗出血迹:“王爷,侯爷中了一箭!”

    沈数回头看去,只见殷忠行脸上的神情既惊且怒,竟不是完全作伪,顿时心里一惊:“舅父在哪里!”

    定北侯已经被抬进了救护站,丁郎中穿着染了血的白麻布长袍,正聚精会神地给他缝合伤口。小丁郎中悄悄退出来,向沈数解释:“这一箭射得甚深,不过未中要害,只是流血太多了些,好生护理应是无碍的。不过——日后侯爷需得注意,不可再这般搏命了,否则恐与寿元有损呢。”

    他跟丁郎中一样穿着白麻布长袍,可上头一团团的血渍,几乎将袍子染成了褐色。这仗打了几个月,救护队的人平时轮班上阵,遇到战况惨烈之时便要齐齐出动,仗打几天,他们就要忙碌几天。初时这些袍子还能及时清洗,到如今已经顾不得了,因为伤者来了一个又一个,几件袍子换着都不够,加以阴雨,现在还有好些衣裳在用滚水煮过之后晾不干,都在火盆上烤着呢。

    “多谢了。”沈数简短地道。他眼里是数日未曾安眠的红丝,小丁郎中也是一样。两双红眼对看了一会儿,小丁郎中疲惫中又带着释然的一笑:“总算胜了。王爷辛苦。”

    “郎中们才是辛苦。”沈数对他点点头,“我舅父就托给丁郎中了,只是切莫对外人透露,只说伤重就是。”

    丁郎中父子自从进了救护队,在西北真是声望日隆,任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比起从前那只能在乡下治猪救牛的日子,简直如同天壤。父子两个自是感激安郡王妃不尽,此刻听了沈数的话,也不多问,立刻答应:“王爷只管放心!”不管王爷是何用意,反正照做就是了。

    沈数又点了点头,转头问殷忠行:“是谁放的箭?”定北侯身上伤处不少,但大都是浅层的皮肉伤,只有这一箭伤重,且是从背后射来的。

    殷忠行满眼杀气:“属下刚要查问,便有人死了。”不用说,死的这个就是向定北侯放箭的人,“此人虽是杜监军带来的,可有人看见他曾与周千总有过交往。”

    杜监军是杜内监的远房侄子,乃是皇帝的人,按此推断,他带来的人,自然也是皇帝的人了。

    沈数的手指在腰间刀柄上紧握了一下,良久才慢慢松开:“传出消息去,就说舅父伤重,昏迷不醒。”

    殷忠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定然会有人来探看……”

    “有一个方子……”沈数放低声音,“服了,人会昏睡如死。”这其实就是一个麻醉方子,做大手术才用的,是桃华在丁郎中的麻醉方子上改进而成,这次他来西北才带过来的,因为制成较为困难,尚未大面积应用起来,没想到现在倒恰好派上用场。

    殷忠行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方子。若是别的郎中拿出来,他定要疑虑一下——是药三分毒,此药人服后能昏睡如死,可见药性极烈,难道心智便不会受损?不过现在沈数一说是桃华的方子,他便立刻放下了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定北侯如今虽然还是西北第一人,但其实西北军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朝廷派来的人接管,所以虽然主帅重伤,下头的各项军务仍旧还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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