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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有好女 作者: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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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她们的出身规矩,学学她们想事做事的方法。不然,如何能瞒得长久?你跟我把这上面的字句学全了,在人前能不露把柄,就算成功。私底下你买不买账,我也管不着。”

    罗敷难以置信的盯着他,轻声抗议:“这不是两面三刀吗?”

    在她这种大字不识的俗人眼中,任何书本都是神圣的,翻动之前最好焚香沐浴,诵读之前必须漱口嚼香。

    而他呢,肚里有点墨水,居然大言不惭告诉她,书里的内容,可以“不买账”?

    哪本书不是先贤圣哲的毕生心血,而他却敢随随便便地说,“写得一般”?

    王放任她奚落,脸不变色心不跳,笑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要是读什么信什么,那我读过的那些孟子庄子列子韩非子,早在这儿打起来啦。”

    说着指一指自己肚皮。

    罗敷小小横他一眼。显摆。

    但她是讲道理的人。王放这一番歪理,她既然无法反驳,那也就虚心接受。

    坐回自己的位置,硬邦邦命令:“教吧。我学。”

    王放没脾气。刚刚还朝他叩拜呢,这会子把尊师重道丢进九天云霄去了。

    但还是得先约法三章:“发表不同意见可以,但是别拿我出气。书不是我写的。”

    罗敷很快就理解了什么叫“尽信书不如无书”。

    《女诫》没读几段,她就深深觉得,在世家做贵女真是苦差事。亏得她过去还憧憬!

    不过确实是理想的识字读本。短短七篇,涵盖了女人一生所能经历的大部分家长里短。许多简单常用字来回重复,不少是她此前见过、颇觉眼熟的字词,此时都黑白分明的出现在帛书上,化为音义兼备的学问。

    王放让她莫要强求每个字都立刻记牢。只要反复诵读,标记出关键的起承转合,自然会慢慢形成对文字的熟悉感。用不知是谁的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只是读得她心里憋屈,宛如胸口梗着一口老血。

    好在王放也时常看她脸色,每当讲到已经被她违反过的各种戒律时,都只是意味深长地摸下巴一笑,然后快速带过。

    毕竟,论违反清规戒律,他比她在行多了。批评她?他自己都良心过不去。

    这种从零开始的启蒙教学,教书的比读书的遭罪。要确认她把该记的记住,不重要的地方,要说服她别浪费时间。她若长久不言语,还得问:“懂了没有?”

    好容易读到那句闯了祸的“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罗敷没事人似的,还在观察那个“顺”字,王放已经满头大汗,两眼发花,嗓子又干又燥。先前灌的那些浓茶都当汗出了。

    手边再拿起小竹杯,茶早喝没了。

    嬉皮笑脸求她:“阿姊,渴。”

    罗敷还在跟那个“顺”字较劲。随手往墙角一指:“那儿有壶。自己倒。”

    王放叹口气。半本《女诫》白读了。

    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了水,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转头看,女郎手不释卷,精致小鼻尖,快贴在帛面上了。

    他看没两眼,赶紧提点一句:“贪多嚼不烂,今日差不多了。识字这事要细水长流,才能记得牢靠。”

    罗敷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帛书放下,总算附和了一句:“嗯,知道。学而时习之嘛。”

    王放怔了好一刻,然后双眼发光。

    前日他只讲了一句的《论语》,她居然记到现在?简直是孺子……孺女可教。

    罗敷眨眨眼,指指床头那一大卷《论语》,邀功请赏地一笑:“我这两日经常读的。”

    虽然不实用,但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血,总不能就此束之高阁。虽然只有第一句能懂,但也不妨碍她“学而时习之”。

    王放感动得什么似的,抽抽鼻子,说道:“阿姊,照你这么用功,三年就能举孝廉去了!诶,等学完《女诫》,我带你读《诗》,比三从四德有趣多了……关关雎鸠……”

    罗敷忍笑听他畅想,心中却有些羡慕。不管是什么话题,他几乎都能拈指间来几段诗赋古文,并且从中得到相当的快乐。

    他双眼漆黑闪亮,眉目间明快轻捷,忽然目光触到她的,笑意转浓,隐约微有得意之色。

    有人读书为仕途,有人读书为祖宗,有人读书为钱。他似乎纯粹是……为了好玩。

    读书真是有趣。懂得多了,世界也就大了,美妙的事物层出不穷。

    她还没到那种境界。耐心听他说完,有些难为情,问出一句实际的:“这本女书,有用归有用,但……我没在里头找到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以为她识文断字。虽然不会故意检查她泼墨挥毫的水平,但倘若遇上推脱不掉的场合,她也必须会写两笔。至少自己的名字得写得像模像样。

    读《女诫》显然对此没什么帮助。

    王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一拍大腿。

    “你等着。我都准备好了。”

    “读书”只是今日教学任务的前一部分,旨在让她慢慢培养对汉字的熟悉感。可惜他没经验,耽搁久了。

    “习字”才是重点中的重点。王放早准备好几张小布片,预备着当字帖。

    不敢掀帘子看天色,但凭借感觉,似乎还没到夜半时分。外面几只乌鸦轻声叫,还有鸟儿没睡觉。初夏的潮露湿润,月过星河,即使看不到那流光,也能感觉出一片凉爽静谧。

    罗敷手下轻响,研开一小碟墨,悄声问他:“要写好我自己名字,得练多久?”

    王放依旧坐在她对面,接过笔,提了手腕,告诉她:“不用太久。我给你写出样子,你每日照练一个时辰就行了。练字用竹简木牍,硬面适合下笔,可以反复用,也可以管库房要新的。这是日常的必需品,他们不会多问。”

    他一边说,一边胸有成竹,刷刷提笔挥毫,在一张布片上写了起来。

    罗敷虽未识字,看得两眼,也惊叹不已。

    完全不是他抄帛书时,那种蚕头雁尾、疏朗朴拙的男儿字体,而是……简淡秀润,细腻阴柔,粗略一看,俨然出自闺阁女子之手。

    罗敷这下不吝赞叹,喜笑颜开:“好好,我就练这种字。”

    王放嘻嘻一笑,待说几句得意自夸的话,忽然想起来什么,眉尖一蹙,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峻。

    “阿姊,你先别高兴太早。这字秀气归秀气,明眼人也还能看出来是出自我手。你一定收好了,万不能让人瞧见。我给你抄的那些帛书,被人看到了,还可以辩称是我一片孝心,给阿母抄书解闷。但若让人发现,我在教你写名字……”

    她知道他口中的“明眼人”指的是谁。连忙点头,郑重表示:“那我就把这几片布吃了。”

    王放得到她这句保证,噗的一声忍笑,手一抖,差点写歪。

    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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