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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梦缘 作者:蓝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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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梦缘 作者:蓝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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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病床上的渺言轻哼了一声,太虚慌忙拿了杯水,给他喂服,渺言饮了些水,眼睛缓缓睁开来,枯槁的脸颊上,挤出一丝笑容:“辛苦老和尚了我这个破落道士,一生清修,除妖无数,终究是杀气太重,才受此报应。可是,老道我绝不反悔。”他越说越是精神,双目放光,“来世我还要出家入道,还要投于天罡门下,立志灭尽妖孽,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太虚听他豪言壮语,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沉着眼帘,默默颔首。

    渺言转头又跟李辰说道:“娃儿,不要让那孩子知道他的身世,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因他而亡。这也算是我对渺因和他母亲的偿报吧。”

    “道长”李辰听他在临终时还这么关心无花,心里感慨,蹒跚走到他床边,点头称是,“道长,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渺言长嘘一口气,面朝顶棚,忽然提气朗声唱道,“行脚人海茫茫,我自古道热肠,剑舞苍穹惊耸,别去黄鹤来还”声音渐唱渐低,缓缓地,竟没有了声息

    “道长”李辰见渺言慷慨坐化,心中一闷,急毒攻心,也昏倒在地。

    太虚慌忙命小和尚送李辰回屋,他望了一眼天空,月正中天,不免颓丧地摇了摇头,口中低吟了一句:“命也,时也”

    弥勒院内,沉闷地敲了一下院钟。一下,两下,三下这钟声如此沉闷,仿佛燥热天气里的闷雷,只是往复地响着,却不下雨,让人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福刚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月过中天。按日常的规矩,这时候寺庙里根本不会敲钟的,除非无花心里更加着急了,他也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一下从福刚背上跳下,奋力朝弥勒院冲去,才进院门,只见住寺的和尚一个个垂头丧气,正静坐大殿默念往生咒。他飞也似的跑到师父和李辰休养的院子,只见院中已停放着渺言的尸首,看来,终究还是晚了

    无花颓丧地跪倒院中,匍匐着,忽然,师父往日维护自己、教导自己、养育自己的一切言行浮上心头,那严厉的眼神,那打下来却变成安抚的手,那谆谆不倦的教诲,仿佛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可是瞬间又显得虚无飘渺:“师父”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

    福刚这时也已赶到,他怀里抱着玉珊瑚,望着渺言的尸首和跪倒的无花,不禁也愣住了。

    太虚听闻院中的动静,从李辰屋中慌忙走出,喝道:“福刚,玉珊瑚呢”

    无花和福刚抬头看他,福刚将怀中包裹解开,火红的珊瑚发出蔼蔼的光芒,将院子映射得有如宫殿一般。太虚招手:“快来,我要施法救皇子。”

    “哥哥他”无花想问,难道哥哥也不行了么可是他却不敢问,生生将这一句咽了回去。因为只是这一句话要真成了现实,那他岂不就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了么不要,这是他最不想要的结局他赶紧起身,跟随太虚和福刚进屋,只见病榻上,李辰满头大汗,正在与妖毒抗争。

    “方才我已输了些纯阳法力给他。”太虚安慰他们道,“所以还有时间。福刚,快去取些露水来。”

    福刚依言出屋,不一会儿就端进一碗清水来。太虚将一块玉珊瑚投进露水中,挥掌急催,掌心玄阳正气融入水中,那玉珊瑚渐渐化为红色琼浆。太虚这一番施法,头顶如蒸笼一般冒出无数白气,看来消耗的法力太大了。他将碗递给无花,这一下竟险些摔倒,幸亏福刚机灵,一下将他扶住,搀着他安坐在桌子旁。太虚用微弱的声音对无花说:“赶紧给皇子一半喂服,一半敷在臂膀上。”

    无花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灵药,走到李辰床边。只见李辰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臂膀的伤口上渗着紫色的血水,早已失去知觉了。无花伸手轻轻掰他的嘴唇,可李辰的牙关咬得太紧,根本无法喂药。无花想了想,张嘴含下一口红色浆液,将唇贴到李辰嘴边,细细接触之下,李辰缓缓松开了嘴。无花将舌尖伸进他的口腔,顺势将药液滑入。于是,连着含了几口,都如此这般给李辰喂服。一旁福刚看无花给李辰喂药,居然唇齿相亲,心中一动,忙不迭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太虚抬眼,朝他摇了摇头,虚弱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责备的神色。福刚更是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合十静念。

    无花却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他又用嘴含了一口,将药汁用唇敷在李辰的手臂上,边敷边吹热气。那药经这般敷用,顺着李辰的伤口渗入血脉里,手臂的青紫之气开始缓缓消散。李辰喉中忽然咕咕作响,一声咳嗽,将一口紫色的痰啐到地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呼吸也渐渐转为平静。

    太虚点头笑道:“好了,好了。果然是灵药。让皇子再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应该就可以起床了。”他说了这么几句,忽然捂住胸口,喘了几下粗气。

    “师父”福刚关切地扶住他。

    太虚朝他摆了摆手。

    无花见李辰好转过来,微微放心,可是,视线却还是停留在他清瘦的脸上,一刻也不愿移开。他缓缓地将残留在李辰唇边的浆液拭去,又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唇边慢慢地溢出一丝微笑。

    太虚见他看顾李辰,不愿打扰他,便朝福刚挥了挥手,福刚连忙扶了他出门。太虚面对院子中渺言的尸首,默念了一段往生咒,便由福刚扶着回禅房休息去了。

    无花望了望院子中死去的师父,再凝视身边沉睡的李辰,心底默默地许愿: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当第一束光投射到院子中的时候,李辰睁开了他的眼睛。他想动动久卧的有些僵硬的身子,却立刻发现无花就躺在他的怀里,纤秀的手紧紧地抓住自己,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一道泪痕,微微嘟着的嘴,忽然冒出几个字:“哥哥跟我在一起不要不要离开我”李辰的心忽然觉得很温暖,这种温暖沿着他的血脉流淌到四肢百骸,整个身体似乎都有了生存下去卫护一个人的强大力量,他的目光柔和地投射在无花的脸颊上,手轻轻地,轻轻地安抚着面前的人的长发。这一种感觉,是那么安宁、满足,以至于他热切地期望着,这一刻可以永远存在下去。

    不过,无花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睛,凝视着李辰的脸,说了一句:“哥哥,真好。”他笑了,两行眼泪淌了下来,落进李辰的衣襟里。

    “傻瓜,我没事了。干吗还哭”

    “我是高兴我高兴。”无花紧紧地抱住李辰,唯恐一放开,他就要消失似的。

    李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生死一劫,渺言道长就此仙逝,而自己却被救活,并且还能看到今天窗外格外灿烂的阳光,怀里还抱着一个与自己身心相依的人。生命,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实,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珍贵。他伸展双臂,也将无花紧紧地抱住,心里默默念道:这个与我一样孤单的孩子,如今,也只有我来维护他,也只有我来爱念他,来关切他,我要做他最亲的人,为他做让他开心的事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两个人只是这么相偎相依着,一点也没有分开的意思。忽然,院子中传来齐唰唰的脚步声,一声佛号高声唱响:“阿弥陀佛”

    两人纷纷立起身来,但见灵吉在福刚的陪同下,来到院子中,身后是一批道士,正准备将渺言运回灵宝殿焚化安葬。无花赶忙跑到院中,问道:“太虚上人呢别动我的师父”

    灵吉上前颔首道:“护国法丈,人死不能复生。渺言国师仙逝,理应按照你们道家的习俗安葬。太虚上人现在正在休养,命我慎重安置渺言国师的后事。”

    福刚在一旁附和道:“无花,大师兄说得对。我们还是好好将你师父安葬了吧”

    “可是”无花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也当然知道入土为安的道理,可是,这么多年相伴的亲人,竟然一夜之间与世长辞,还要被烧成灰烬,埋入黄土,无花现在是怎么也不能接受,“他是我的师父,他怎么安葬,我来拿主意”

    这下,倒让灵吉不好说话了。原先他就不喜欢道门,更不愿意插手这件事,只是因为太虚昨夜用力过度,无法为道友操持后事,所以才请他来处置。在太虚想来,不管怎么说,灵吉毕竟在长安城里熟悉的人多,个中需要打点的事情也能办得妥当。由于是师父的要求,灵吉实在不好推迟,便从慈觉寺动身,顺道将灵宝殿的道人带来,准备一起操办渺言的后事,可现在无花说一切由自己操办,也是在理,倒让他留在这儿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李辰从床上爬起,缓缓走到门边,说道:“无花,灵吉师父熟悉长安事故,一定能将渺言道长的后事办得妥当。你不要太坚持了。”

    无花听李辰这么说,心里便软了下来。他走到渺言的尸骸边,望着渺言还挂在嘴边的笑意,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半空中隐约传来清脆悦耳的竹笛声,人们纷纷抬头,只见空中降下一朵朵细白的竹花,清香四溢,一个响亮的声音宣道:“奈何散人灾劫受尽,准回天庭。钦此”只听哄的一声巨响,院落中的尸骸忽然化作青烟,袅袅地升上了九霄云外。道人们见渺言飞升,慌忙跪伏在地,敬声祈祷。灵吉和福刚也合十表示敬意。无花远望着九天外的庆云瑞霭,心里不免有些开解,他闭目祷告道:师父,您位列仙邦,一路走好。如果来日有机会,弟子还要驾前服侍,一偿养育之恩

    大家正注目仰视苍穹,院外忽然走进了王力士,他大声宣道:“传三皇子李辰速到坤和宫觐见”

    李辰不禁皱眉: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母皇要召见我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了么

    花梦缘013

    第十三回冷落

    一袭白衣,玉带轻束,李辰独立在坤和宫中。晨风已暖,可久病新愈的他面容清瘦,单薄的身形在风中更显得十分憔悴。早上经王力士宣召,他连忙赶进宫来,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却不见圣武皇帝接见。听力士说,皇帝陛下一大早就召集几个大臣在议事殿商讨要事,一会儿就过来。可是,这个“一会儿”也未免太长了。

    坤和宫对于李辰来说,是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可是,也许是因为母皇常年不来光顾,这宫殿现在显得尤其萧条冷落,墙灰柱漆都已经开始剥落了,细细看去,还可以发现白蚁噬咬的痕迹,在殿里伺候的宫人才女也个个人老色衰,端杯茶、焚个香,都有气无力似的。当年这里曾经是一家人团聚嬉戏的地方,那时的父皇正当壮年,母亲也没有完全把心思倾注在朝政上,时常会跟他们兄妹五个一起交谈,他们谈论西到匈奴、东到扶桑的人土风情,谈论秦汉的一统、春秋三国的战乱,谈论民生,谈论天下。有时候大哥亥会在一旁描摹全家人的形容,二哥寅会为父母送上西域呈贡的葡萄,姐姐萍喜欢端个白绢在那儿刺绣,妹妹丹则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而自己,总是喜欢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听全家人的欢声笑语。那个时候,大家心无芥蒂,其乐融融。可是现在,父皇和大哥都已经过世,姐姐远嫁吐蕃,母皇一心扑在朝政上。往事都成了尘土,随着这大殿慢慢腐朽。

    “圣武皇帝到”忽然一声唱,殿外传来宫人匆急的脚步声,李辰慌忙跪倒。

    平静而端庄的脚步,缓缓地行向殿台,然后在殿边的一个大红柱子边停住了:“平身吧。这里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只论母子,不论君臣。”

    李辰仰起头,怀着疑问的眼神与圣武皇帝那微笑平淡的脸色相接,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来,陪母亲说会子话。”圣武皇帝将他从匍匐着的地上拉起来,握着他的手,说:“一周不见,怎么又瘦成这样该不是这几天你真都吃斋念佛吧”

    李辰想着要是说自己生病,她还不是要寻根问底的,反而麻烦,所以索性轻轻点头,反正这些天的确也吃不来荤食,也念了点金刚经。

    圣武皇帝笑笑,说道:“想不到你也随着那些大臣乖巧起来了。只是更切实了些。”

    她转头指着剥落了的墙壁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故意不让宫人粉饰这里吗”

    李辰摇了摇头。

    圣武皇帝沿着大殿的墙沿漫步,不时地伸手抚摸壁石:“这里有我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全部回忆,在这里,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哭,可以无所顾忌地笑,在这里,我可以慢慢地老去。它几乎是我所有美好往事的集合,所以我是多么不希望它消失,不希望它这么快离开我的生活。但是,我现在是一个帝王,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是自称为朕的人。我很明白,我已经活生生地成为统治这个王国的一台机器,所以,我又不能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我甚至连自己哭笑的权力都没有。作为一个帝王,我必须让这里腐朽,让它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但是,有时候,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作为一个女人,回到这里,看着它衰败,想想你的父皇,想想你们小时候的样子。”这时,她突然转身。跟随在她身后的李辰陡然看见母亲的眼中星星点点的泪光,她的唇角微微地颤动着,鬓角里隐现着白发,心里不免一酸。

    “辰,你是我的五个孩子里最沉默的一个。你没有亥的文思,没有寅的灵敏,三个儿子里面,你最不像我。但是,你有你父亲的温和、宽容,有大明宫里最人性的东西。所以,你这次回长安来,我就思前想后,昨晚,我来到这里坐了很久,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她抬头望着宫殿外冉冉升起的东日,忽然舒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决定呢李辰想着,等待她把话说完。

    母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了皇帝的威严:“听太虚上人说,这几天你闭关研读佛经,都读得什么啊”

    李辰低头:“佛说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幸亏太虚在他的枕边放了这经书,要不然现在要说谎都没有底气。

    “是吗金刚经是上乘智慧之尊。你觉得哪句最有受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幸亏看了个开头结尾,这最后几句偈倒是不难记。

    “尘埃褪尽,还原本来么”圣武皇帝浅浅地笑了,“朕最喜欢却是那句,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辰跪伏在地:“恕儿臣斗胆。儿臣猜想,母皇兢兢业业为天下苍生谋太平,然而世人总以身色形象度量母皇的天地心胸,世人为此而苦,母皇也因此而苦。”

    圣武皇帝忽然冷笑道:“呵呵,呵呵,是吗堂堂的圣武皇帝也为世人所苦。唉”她脸色忽然一变,威严庄重有如天神,“李辰听旨,朕封你为大周朝太子,身居监国,今后你当参详治国方略,精研安邦之术,不可懈怠。”

    怎么会是我大臣们支持的不是二哥寅吗为什么要把我从沉默的阴影里拉出来我不适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李辰的心中一个个问题急急闪过。他伏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回音。

    “不要有顾虑,朕的太子。”圣武皇帝将手轻轻地搭在他跪伏的肩膀上,然后转头向殿外走去,“晨议的时候,朕已经说明了这个决定,大臣们也都接受了。你好自为之吧,不要像你的大哥亥”她的话语声虽然渐渐远去,可是,那其中的威严和由此而来的无名的震撼依然重重地击打在李辰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坐在大哥亥曾经坐过的位置上难道,只是因为我更像我的父亲

    无花这些天很无聊。

    师父归天,太虚上人因为前后消耗了太多的法力,需要觅地长期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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