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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替身 作者:初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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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替身 作者:初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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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叫来,我也不能给你查。”

    周晨钟道:“你刚才说‘迟玉’?”

    荀慕生猛然回头,眼中尽是惊狂之色。

    陪在一旁的叶锋临冷静许多,“周叔,您认识迟玉?”

    周晨钟从未想过荀慕生与迟玉有关系,这时忽地想到上次荀慕生来找他时说的话,顿时震惊难言。

    荀慕生张了张嘴,却是周晨钟先出声:“他在哪里?”

    荀慕生眼光一动:“您知道他?”

    心知荀慕生这状态根本无法与人好好交流,叶锋临将周晨钟请至一边,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周晨钟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三天?你把他一个人关了三天?!”

    第43章

    每一个黑夜,都是不见天日的炼狱,无法脱身的黑沼。冬日将尽,屋子里暖气充足,迟玉将自己埋在厚厚的被子里,却仍是冷得发抖。

    被血弄脏的被单已经被换掉,管家新拿来的被子像棉花一样松软,一同放在床上的还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管家是位面相和善的中年人,不多言,每次进屋都会将冷掉的饮用水倒掉,换成温水,后来还在温水里加几滴蜂蜜,和食物摆在一起。若是白天,还会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三分之一,让阳光透进来。

    但迟玉始终躲在阴影里,像个畏惧光明的可怜人。

    害怕黑夜,却又畏惧光明,而世间本由昼夜组成,如此,世间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几乎没有进食,也很少饮水,连睡眠也极少。并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只是感觉不到饥渴与疲倦,似乎忘了人想活下来,就必须睡觉、吃饭。

    荀慕生来了很多次,不断重复着“文筠在哪里”,每一句都像一把钝刀,毫不留情地往他心窝里戳。

    喉咙就像被烧热的铁砂堵住一样,他只能一遍一遍在心底说:文筠已经不在了。

    ——文筠在哪里?

    ——文筠已经不在了。

    他蜷缩在床上,忍受万箭穿心之痛。

    但荀慕生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强行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眼神狠厉决绝,一定要逼他说出真相。

    他在荀慕生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憔悴、颓败、失魂落魄,哪有半分文筠的影子。

    队友们时常开玩笑,说你俩长得真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文筠也跟着乐,说对啊对啊,我弟当然像我,和我一样帅,但比我可爱。

    哪里像,他想,光芒万丈与灰败将死,怎么会像。

    荀慕生来的时候愤怒,离开的时候盛怒。门扉重重合上,世界安静了,却并未给他带来些许轻松。

    以前觉得最痛苦的是“遗忘”,现在发现“记得”更加残忍。

    多么讽刺,他突然被人从幻想中敲醒,时隔8年,终于不得不直面文筠已经离去的事实,痛入骨血之时,却还记得梦里的一幕幕。

    譬如寒冬腊月,荀慕生来接他下班时挂在脸上的笑容、递到他手上的温热牛奶;

    譬如在南方海疆,荀慕生搂着他亲吻时,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

    譬如坦白身体的缺陷时,荀慕生眉宇间浓重的心痛,以及之后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温柔抚慰;

    再譬如,心动的心情。

    他在梦里爱上的人,深爱着他深爱的人。

    人们总是抱怨一觉醒来就将夜里的梦忘得精光,这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迟玉想要忘记,可越是用力,记忆就越是清晰。

    因为荀慕生,他已经“醒来”很多次了。

    失去文筠的痛楚与爱上荀慕生的内疚不停撕扯着他,他想向周教授求助,可唯一能帮他的人却不在国内。

    做梦的时候,他不知道清醒时的自己已经被逼到万仞悬崖边,他在梦里接受了荀慕生,以为自己从失去“迟玉”的无望人生中走出来了,却恰恰是这个与他十指相扣的男人,将他彻底打醒。

    那个梦,他再也回不去了。

    瞬息之间,他失去了所有。

    文筠的沉香手链,原来是荀慕生送的。

    原来荀慕生就是文筠时常说到的“小兄弟”。

    文筠有时心细如发,有时却毫不敏感,连荀慕生的名字都忘了,大约不知道荀慕生念了他十多年。

    还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

    迟玉惨淡一笑,想起当时提起木珠时,文筠说过一句话——我与他投缘,我是什么性格,他就是什么性格。

    还真是。

    迟玉想,如果不是荀慕生言行举止与文筠有几分相似,自己也不会如中蛊一般,弥足深陷。

    繁锦城远离闹市区,夜里极其安静,若不说话,便是半点响动也没有。

    整整三个夜晚,迟玉都没有睡着过。

    他早已在无限循环的伤痛与自责中心力憔悴,浑身半分力气都没有,却难以安眠。

    偶尔“睡去”,也是失去意识晕倒,而非正常入睡。

    那个“我为什么还活着”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似乎仍是没有。文筠的离去将他扯入绝望,但是绝望最深处,荀慕生却出现了,给了他此生体会到的最温暖的陪伴,对他说了最让人脸红的情话,与他做了最亲密的事。

    他看到了悬浮在炼狱之上的微光,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即便那道微光本不该照在他身上。

    意识又模糊了,再次看到文筠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机械地唤着“迟玉”二字。眼泪落下,即便是在即将昏迷时,他也喃喃想着,那时重伤离世的为什么不是我?

    我没能替文筠离去。

    却替文筠享受了半年无微不至的疼爱。

    深湖一般的黑暗,沉下一声叹息。

    一辆吉普从机关停车场驶出,周晨钟铁青着脸坐在副驾上,脸上既有愤怒,也有自责。

    开车的是叶锋临,荀慕生坐在后座,双拳无意识地握紧。

    就在刚才,向来儒雅风度的周晨钟突然失态,厉声喝道:“他是病人,你们关他三天,知道后果吗!”

    荀慕生看向窗外,咬肌线条在脸颊滑动,眼神越来越沉。

    迟玉精神有问题这一点,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却没想到是要劳烦周晨钟医治的病人。

    刚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时,他看迟玉就像看一个恶毒的陌生人,这陌生人偷了文筠的身份,偷了文筠的木珠,阴谋已败露,还要装傻充愣。

    但是稍稍冷静之后,他逐渐意识到,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迟玉靠在床头时,就像个找不到灵魂的空壳子,反应总是慢半拍——不,不是慢半拍,是根本没有反应。

    迟玉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哪怕是那天被他弄出满手血,也没有开口叫过一个“痛”。而当他怒不可遏地问“文筠在哪里”时,迟玉本就苍白的脸几乎褪去最后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哆嗦得不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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