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行军法
贾谊的指证,云浩清晰的感觉到雄阔海身上杀意滔天。在朔方对阵突厥人的时候,雄阔海就是这一身凛冽的杀气。那时候的雄阔海,云浩几乎不敢直视。
“侯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求求您不要处罚小人的二位兄长,要砍要杀罚我王小三儿一个人就好。”王小三儿在地上哀嚎,云浩的脸色变得铁青。太难了!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边是受害者申诉无门的痛苦。云浩感觉自己的心被放在油锅里面煎,他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职位。
“抓起来!”云浩的声音打着颤,话语却非常的决绝。没人上前,他的亲兵跟王家兄弟都是雄阔海从太行山里面带出来的。盛彦师的手下没有盛彦师的命令不会下手,邱师利想抓却不敢。
“当我说的话是放屁?邱师利,把人给我抓起来。辕门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诺!”邱师利抽出横刀,就准备下手抓人。
“我的人轮到你来抓,滚一边儿去!”雄阔海大手一指,邱师利的手下没一个人敢上前。
“侯爷!侯爷!他们有军功的,他们有军功的。”雄阔海走到云浩身前,拙嘴笨腮的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有军功,没说就可以奸淫民女。有军功,就没说他们可以夜闯民宅。”云浩言语里面再没有一丝颤抖,充满了坚毅决绝。
“他们都给您卖过命,小三儿还救过您的命。他救过您的命啊,侯爷!饶了他们吧,他们知道错了。侯爷!”
“你们三个混蛋,还不给侯爷认错!认错!”雄阔海疯子一样窜到了王家兄弟的面前,熊掌一样的大手狠狠抽在他们兄弟的脸上。兄弟三人被抽得鼻血飙飞,王老大身上有伤居然被一巴掌抽得喷了口老血。
“侯爷!我们错了,侯爷!我们错了!我们兄弟知错了!”王家老二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王小三儿也是一样,只有王老大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硬汉形象。任凭雄阔海怎样抽打,就是不吐口。
“侯爷!他们知道错了,属下看……属下看就这样算了吧!要不让小三儿把那闺女给娶了,也算是一段好姻缘。您看……!”盛彦师平日里跟雄阔海走得比较近,看到雄阔海发疯的样子,硬着头皮走近了跟云浩求情。
看到云浩不说话,脸色依然紧绷。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侯爷!这些都是您的亲兵,朔方城破的时候。是他们拼了命的保着您,您看看这些人里面有多少父辈兄弟都死在了朔方。
您杀了王家兄弟,会让弟兄们寒心。今后,谁还会给您卖命。您是武侯,今后肯定会出征杀场。您说……这……!”
“你让我放了他们三个,今天我放了三个。明天就会有三十个,三百个人犯事儿。有钱有了赏赐逛窑子我不管,明买明卖那些娘们儿做的就是这生意。现在居然开始祸害良家妇女,明天是不是还敢谋财抢劫,套白狼打闷棍绑票勒索。
盛彦师,你告诉我。我们带的是大唐的官兵,还是打家劫舍的贼人?睁开你的眼睛给老子看好了,这些都是大唐的子民。同根同源同族同种的汉人,他们不是突厥人。
如果是突厥人高丽人倭人,你们就算是操翻他们八辈祖宗老子也不管。可在大唐,你们祸害大唐子民就不行。”
“侯爷……!哎!”盛彦师被噎得没话说,王家三兄弟这事情做得也实在是过份了点儿。好说好商量不行,非得晚上过去抢?生米做成了熟饭,可现在没命吃饭了。
“雄大哥,您是大哥。这事情是俺们兄弟错了,可老三一辈子没尝过女人滋味儿。玩了个娘们儿怎么了?真要杀了老三,您还是连俺们哥俩一块剁了。回去,没办法跟老娘交代。
记得那一年,你受了伤昏倒在林子里。是俺爹给你背回来的,家里就一些山芋还有杂粮。我们兄弟吃野菜糊糊,给你吃芋头。小三儿没了,你回去怎么跟俺娘交代。你怎么跟俺娘说!”王大吐了一口血沫子,看着雄阔海说道。
雄阔海关节捏得“嘎巴”“嘎巴”直响,满是虬髯的腮帮子硬得像是两块石头。太阳穴的肌肉鼓鼓的,一口牙都快生生咬碎了。雄阔海出身山贼不假,可也知道今天这事情王家兄弟做得很过份。
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王家兄弟的老爹临死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照顾这哥仨。可现在……!逼急了的雄阔海一拳辕门的门栓上,胳膊粗的门栓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儿。
“行刑!”云浩的脸色更加铁青,这件事他不能不办。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天这些满身血腥气的杀才,就会把并州城搅得天翻地覆。
邱师利是再也不敢上前了,他的确是害怕雄阔海。刚刚那一嗓子,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盛彦师一看到没人上前,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伸手抽出横刀,走向王家兄弟。
“兄弟们,对不住了。今天管不住你们,明天就管不住别人。大唐有军律,早死早投胎。安心上路吧!”
“别告诉俺娘,俺是……!”话没有说完,王小三儿的脑袋就打着旋子的飞起来。
贾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雄阔海扭头就走。慢慢的围观的军卒们也都散了去,盛彦师吩咐人将王家兄弟的人头挂在辕门上以儆效尤。只有云浩,在寒风中站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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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终于来了,晨曦中并州城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郊外的土地里面,已经有了些嫩绿色的存在。大地在复苏,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再也没有寒冬那种刀割般的感觉!
土丘上起了三座新坟,雄阔海给哥仨收敛了尸体。找到了城里最好的棺木,将兄弟三人埋葬在这里。自家兄弟总是要入土为安,以前是没那条件才火化。现在有条件了,让兄弟们死后也舒服些。
雄阔海坐在坟前,身后堆着如山一样的纸钱。纸钱一叠叠扔进火里面,热气带着纸灰打着旋子往天上飞。或许,王家兄弟手头紧在那边等钱花。
“还在恨我?”云浩也拿了一叠纸钱,放进了烧火的陶盆里面。一股热浪,再一次蒸腾而起。
雄阔海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机械的往陶盆里面填纸钱。
云浩也不说话,坐在雄阔海是身边同样烧纸钱。明显有偏有向,王小三儿墓碑前的陶盆里,明显火焰更高一些。
“恨倒是谈不上,兵乱是个怎么回事儿。俺比您清楚,隋末大乱那会儿。乱兵过境,那简直就是人间惨剧。没了军粮,抓人吃的都有。拿刀的人没了管束,比他娘的狼还狠。
可俺就是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他们的老娘说。出征的时候,老人家拉着俺的手。说……!说一定要带他们兄弟活着回来!现在哥仨都没了,回到长安可怎么跟老人家交代。
他们是犯了军法处以极刑的,军功跟他们就没关系了。死后那点儿哀荣都没有,我这怎么……!”雄阔海说着说着,就觉得嗓子眼儿发堵。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云浩沉着脸烧纸,看着燃烧的火焰。无奈的叹了口气,“录事参军那里我会去说,他们该有的功勋不会少。毕竟,那些功勋是他们拿命换的。他们三人的老娘,云家接到府里面,生养死葬云家管了。回去就说,他们兄弟是战死的。回去把这些话,跟兄弟们散散。
嘴上有个把门儿的,别到处嚷嚷着胡沁让录事参军难做。回到长安更不许提及,不然让他们家的后人,怎么在庄子上混。这些事情你去办,就说是本候的意思。有满嘴胡话的,你就打掉他满嘴的牙。”火焰映得脸皮发热,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别的什么。眼泪不停点儿的往外涌!
在并州待到春暖花开,终于接到了大军回程的旨意。说起来有些悲凉,左武卫出兵的时候足足有一万三千多人。长长的队伍拉出来有十里地那么长,如今短短的一小截,无论谁看到都心酸。
牛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坚持不懈的缩短着回家的距离。死人多了,牛车就显得多了。辎重营里面空空如也的牛车非常多,所以道路上就看不到一名走路的士卒。
大兵们坐到牛车上,看着蓝天白云。吹牛皮侃大山,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回到长安,会有什么样的赏赐。拿了赏赐,回家盖房子之类的话题。
云家庄子上的士卒不会谈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云家庄子上的房子都靠侯爷给发。这一仗打下来,人人都有军功在身。分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不在话下,想想住在小楼里面,心里就暖呵呵的。他们之间最畅想的,就是回去娶个什么样的婆娘。
这时候有妹子的家伙尤其吃香,不少夯货直勾勾的打听,人家妹纸够不够漂亮,许没许配人家之类的话。还别说,有几个家伙还真成功上位。还没成亲,整天里面就已经大哥大哥的叫,好像真的成了人家妹夫一样。
一路上路过的府县都极力的巴结,大唐有军令。军队无故不得进城,左武卫驻扎进并州城里,那是有李渊的旨意和兵部的文书。
每当在城外扎营的时候,就会有识趣的地方官过来拜会云候爷。这些家伙倒是很懂事儿,东西是一车一车的送。有送给云浩的,也有来劳军送给大军的鸡鸭猪羊。
只要关系到官帽子,当官儿的立刻变成这个世界上嗅觉最灵敏的一群人。云浩在长安的事迹早已经威名远播,当今天子的第一号宠臣。年仅二十岁的传国侯爵,这一次立下如此大的功勋,今后能成什么样的官儿,那还真不好说。反正,现在用力巴结就对了。
今后有事情求到云家的时候,也好有一份香火情。
车队是越来越长了,到了后来军营里面的厨子甚至不用做饭。甚至扎营的时候,硬盘都会有民夫负责。地方官儿用起劳力来,那根本就不管死活。只要上官高兴,盖一座军营都木有问题。
其实云浩应该走运河然后进黄河的,可云浩觉得这么行军也不错。既可以捞好处,又走的悠闲。就当是踏青了,血里火里滚过来的人,最是喜欢这些优哉游哉的日子。
或许是惬意的生活抚平了雄阔海内心的伤痛,这货又成了那个生龙活虎的雄阔海。晚上扎营的时候,还去河里面摸了一条大鲶鱼。也不知道这鱼长了多少年,足足有一米多长。碗口粗的身子流着黏涎。两条长长须子,有一指头长。扁平的脑袋边上,长着黑豆似的两只眼睛。
夯货就是夯货,这么好的东西。这货去除内脏,洗干净之后。居然就那么放在火上烤,这就是一个不会吃的家伙。除了烧烤,恐怕不知道第二种烹饪方式。
无奈的云浩不忍心糟蹋好东西,只能亲自下手。一锅热油先把鱼炸个八分熟,然后在锅里面小火慢慢的炖。这样做鱼有个好处,那就是细嫩的鱼肉不会被炖散。吃起来,还会有嚼头。
调料不用放那些香料,只放盐。出锅的时候,加一把葱花那就是美味儿。最美的就是浓香的鱼汤,拌上新出锅的大米饭。喷香的米饭,吸饱了鱼的香味儿。加上一些炖出来的小块鱼肉,吃一口小心把舌头吞下去。
雄阔海的饭盆,简直就是他娘的脸盆。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大!看着在脸盆里面刨饭的雄阔海,云浩忽然想起家里以前养的老猫。好像,猫最喜欢鱼汤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