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心理治疗

      宽阔的大殿里面只有李二一个人,内侍远远的夹着腿站着。一个烦躁的无双猛士很危险,如果这位猛士恰好又是皇帝,绝对可以达到生人勿进的效果。

    李二是残忍的,李二是冷血的,李二是无情的。这些都是云浩的亲眼所见,这个家伙囚禁了自己的父亲,很有可能还弄死了他。李二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命令手下干掉自己的弟弟。嫂子和弟妹,都出现在他庞大的后宫群中。

    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这家伙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至少有一段时间,云浩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云浩看到困得好像发疯似驴子一样的李二,云浩忽然觉得这家伙应该属于可以挽救一下的对象。至少这家伙的心底,还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好人绝对是少数,可坏到冒烟的家伙也是少数。世上最多的就是不好不坏的家伙,抢救一下可能就是好人。向前推一步,就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天堂到地狱只是一念之间,很多时候坏蛋和英雄之间也是如此。

    张二狗崩溃之后可能是跳楼,王二蛋崩溃之后可能会胡言乱语。程咬金子崩溃之后,可能会打人毁物。崩溃之后的破坏程度,随着地位的提高呈现几何级数增长。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李二,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权利最大的人。他如果崩溃,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会死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

    云浩决定抢救性的发掘一下李二的良知,毕竟这也关系到云家的利益。

    脑子里回想让人睡觉的方法,李二这种狂躁型的掏块怀表在眼前晃悠。结果就是李二踩碎怀表,顺便连云浩一起踩个稀巴烂。论起拳脚功夫,百十个云浩也不是一个李二的对手,马上皇帝可不是吹出来的。当上皇帝,还满脑子想着砍人的皇帝真心不多。云浩看李二的眼神就知道,现在的李二很想砍人,非常想!

    心理医生怎么做的?聊天!对聊天,最好还有一杯极品葡萄酿。一边喝一边聊,聊着聊着就能把对方哄睡着。这方法不一定有效,但可以一试。

    云浩吩咐内侍去拿葡萄酿,内侍看了一眼屏风,立刻就奉上了酒壶。用屁股猜都知道,长孙正躲在帷幕后面偷听。

    青色的玉杯里面盛满了葡萄酿,血红色的酒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用喝,就知道这是好东西。李二宫中珍藏,果然不是凡品可比。

    “朕试过了,没用!你家的蒸酒也没用!”李二看了看眼前的葡萄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臣治疗的方式就是聊天儿,这些葡萄酿只不过是聊天的饮品罢了。”云浩盘膝坐到了地上,大殿底下的地龙串得暖熏熏的。

    “聊天儿,这倒是奇了。也好,好多年没人敢跟朕聊天。自从朕从秦王变成了皇帝,没人敢跟朕说聊天这两个字。”李二坐到龙椅上,看着葡萄酿的眼神悠远。

    “是啊!您是皇帝,口含天宪手握王爵。东至大海,西至荒漠。只要您跺跺脚,无不颤栗。您是天下间最有权力的人,别说一句话。就算是一个眼神儿,都能决人命运乃至于生死。跟您聊天儿,那存是活腻歪了。有句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哦。”云浩喝了一口葡萄酿,酸涩与甘甜在嘴里面不住的滚动。

    “那你还敢跟朕聊天,不怕朕吃了你?”李二也呡了一口葡萄酿,不得不说云浩说得有道理。权柄已经到达人所能掌握的顶峰,高处不胜寒啊!现在就算是长孙跟自己说话,都要权衡再三。或许,这就是皇帝要称孤道寡的原因。

    “吃吧!吃了我,能让你睡个安稳觉,我情愿你吃了我。不过我的陛下,吃了俺可就没人跟您聊天了。这辈子您都别想!”云浩干脆把腿伸直,一双腿在案几下面伸得老长。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朕杀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朕的父亲怕朕,朕的儿子怕朕。甚至连朕的皇后,都开始害怕朕。大唐已经把朕传得臭了大街了吧!”李二无奈的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没有,谁敢说陛下一个不字。尉迟恭会将那人砸成肉酱,秦伯伯会把他劈成两半。程咬金和牛进达,会把那人的舌头拉出来当下酒菜。”

    “嘴上不说,可心里都会说。朕知道!被窝里,犄角旮旯里面,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朕。可当初的事情你清楚,朕如果不反击。化成一赔黄土的就是朕,朕是人中之龙。之所以造反,就是不愿意无声无息的被人埋进土里面去。这些年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封奏章都是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落笔。

    朕的文治武功比不上先帝?朕接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突厥岁岁犯边。大唐只能屈辱求和!高丽虎视眈眈,居然在长安绑架你这样的重臣。高昌和吐谷浑蠢蠢欲动,薛延陀,龟兹视我大唐边军如无物。南边的南诏野人,也想着怎样趁火打劫。国内是前隋内乱留下的一片废墟,东都洛阳几乎化为鬼城。

    武德九年的时候,大唐岁入不过二百万贯钱。可到了贞观八年,大唐岁入已经达到了两千一百万贯。有了土豆和玉米,大唐再无饥饿之愈。东都洛阳现在人口已经恢复到前隋的七成!东突厥消失了,桀骜不驯的颉利驯服的像是一条狗。不,他就是一条朕养来逗弄的狗。高昌被灭国,吐谷浑,龟兹,薛延陀正在向朕摇尾乞怜。凶蛮的吐蕃人,正在忙着内乱。放眼大唐边境,竟无一可战之国。

    朕比不上建成?他做的能够比朕还要好?笑话,突厥来袭的时候。他只会劝父皇迁都,一个连一战之勇都欠奉的皇帝,会比朕这个百战杀出来的皇帝好?

    可那些该死的人还是想着他,念念不忘的想着他的百般好处。”李二恶狠狠的灌了一口葡萄酿,一大杯酒水一样灌进肚子里。这种寡淡的酒对海量的李二来说就是水,可酒毕竟是酒。一大杯酒下肚,李二的胸膛里面好像有股烈火在燃烧。烦闷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起来。

    云浩趁着李二愤懑的时候,勾勾手指喊来内侍,让他在李二的酒里面兑点云家蒸酒。在一个人精神疲惫的时候,酒精可以很好的帮助睡眠。

    “谁那么不知死,陛下说出来臣这就去把他们大卸八块。”云浩站起身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时候和皇帝站在同一战线非常重要!

    “我父皇,元吉,还有建成!每当朕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们都会来找朕。说是朕抢了他们的皇位!”李二愤恨不已的说道。

    李二的梦境一定极度的血腥,甚至连尸山血海里面滚过来的李二都难以适应。天可怜见,活着的时候你都不怕,难道死了你就怕了?

    “哈!哈!哈!”云浩拍着地板放声大笑。刚刚送来酒水的内侍吃惊的看着云浩,认为这位楚国公已经疯了。身子努力躲开云浩,一会儿皇帝发飙的时候,别溅自己一身血。

    “很好笑么?”李二的眼神阴鸷的像只鹰。

    “这是臣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说句大不敬的话,不就是几个死人么?他们活着的时候陛下尚且不怕,他们死了陛下又怎么会害怕他们的鬼魂?”

    “可他们……!”人李二是不怕的,可鬼李二还是害怕的。毕竟,鬼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最重要的是不归李二管。

    “臣有一个主意,保证他们的鬼魂再也不敢来惊扰陛下。”云浩止住了笑声说道,总在老虎脑袋上拍苍蝇会出问题。见好就收,才是活得久的秘诀。

    “快说!”李二都快被梦境折磨疯了,现在他最缺少的就是耐心。

    “鬼魂最怕什么?自然是当初杀死他们的人。只要找来尉迟恭和翼国公两位来站在太极殿的门口,您说那两位死鬼还敢进来叨扰陛下?陛下气吞山河,别说两只鬼,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敢打陛下的主意。”

    “这……!恐怕委屈了两位爱卿!”

    “为人主尽忠,做两尊门神有啥委屈的。战场上怎么穿戴,咱就怎么穿戴。就不相信,他们两个一身的杀气,还镇不住两只鬼魂。”

    “元吉生前对敬德最是畏惧,当年也是敬德一箭射杀元吉救下了朕。就按楚国公所言,传旨吧!”李二实在是被失眠煎熬的快疯了,想到有这么个主意,立刻对身边的黄门吩咐道。

    “诺!”黄门立刻跑出去传旨。尉迟恭和秦琼两个人现在应该都在大安宫,距离太极宫并不远。

    “那天你上的那封奏章,皇叔说你厌烦了。今天没有别人在,朕跟你说了心里话,你也跟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厌烦什么?”有了出路的李二,很快就将身份切换到皇帝的姿态。云浩不明白,一个人是怎么能在两种身份中随意的切换的。李二这种人,应该属于天赋异禀。

    “陛下啊!这种事情不好说,臣厌烦的东西太多。可嘴厌烦的还是虚伪,人和人交往都带着面具,累!”

    “呵呵!原来你小子也有累的时候,你到我们李家的时候也就才八岁。小小的人却智计百出,绑着我们李家过了一难又一难。那时的你呀,一张嘴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以为你这副模样是天生的,原来你也有厌烦的时候。”李二灌了一口酒,笑着看着云浩。

    “其实有时候朕也厌烦这样,可天下间的人又有几个你这样的人。诚心待人难,朕碰见的虚伪人比你多。说实在的,有时候朕听着他们的恭维话都觉得过分。可又能怎么办呢?朕治理的是一个国家,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国朝不但需要能征惯战的勇士,也需要治世能臣。

    但粉饰太平的家伙,也绝对不能缺少。正是这些纷繁复杂的人组成了朝廷,来帮着朕狩牧更加纷繁复杂的天下百姓。”李二又灌了一口酒,无奈的苦笑。

    李二忽然觉得很放松,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或许因为他很久,都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聊天的结果。很多时候,李二身边都充满了死亡。不是某某被推下去乱棍打死,就是斩某某首级献上来。也只有云浩或者李神通,才有这个胆量和自己这样说话。

    “因为您是陛下,而我云浩只是一个喜欢懒散的平常人。记得当初在晋阳时,臣对陛下说过的话么?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愿望,就是娶几个漂亮的老婆,然后搂着她们过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金戈铁马,没有阴谋诡计。

    有的只有懒散和享受,这才是臣想过的日子。”云浩也灌了一口葡萄酿,似乎嫌弃这样喝不过瘾,干脆拿起酒壶对着嘴喝。

    “你……!”李二无奈的苦笑,长了一肚子的心眼儿,却偏生这副悖懒的性子。老天爷是怎么造出这个妖孽的!

    “我的陛下,臣声在贞观朝这样的盛世。不混吃等死干嘛,虎视鹰扬胸怀宇内很危险。这样最好,你我君臣的情谊可以长久的保持下来。我在登州钓鱼,您在长安胸怀天下,这不是很好么?如果不是因为国公的身份,我连登州刺史这个职位都不想要。

    今天既然陛下说起来,那小子斗胆跟陛下借一个人。”

    “谁?”

    “许敬宗,让他做小子的别驾。相信他一定会将登州治理的很好!”

    “他现在是扬州刺史,去登州给你当别驾?他疯了?”李二吃惊的看着云浩,许敬宗去年吏部考核是优。今明两年怎么都要提拔提拔,云浩居然直接给降了半级。

    “那您就给派个能干的别驾,反正臣到了登州只想下海钓鱼。”

    “你看翼国公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

    “他要留在长安做门神!”

    “呃……!”李二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