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出大事了

      长孙冲手下的府兵得了将令,立刻将衙门包围起来。弓上弦刀出鞘的样子,将庄户们吓坏了。一些年长的人开始将自家后生往后拉,大业年间的乱象可都在他们脑子里,这些小愣头青懂个啥。

    “你们的冤情本官晓得,只是你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如此攀咬一位功勋盖世的国朝公爵,可知道国法的利害。”马周站了出来。他现在都要恨死这些不知道轻重的王八蛋,云浩这种人别说没证据,就算有证据又能将他怎么样?想要判他的罪,那得皇帝说话才行。

    “吴老实一家祖上三代都是老实人,本乡本土的谁不知道。一辈子没得罪过什么人,就因为家里的大小子冲撞了贵人家的公子,就被活活砍死。咱们土里刨食的人命贱,又不占理,咱们认了。可凭啥杀人家全家,就因为贵人家的笑公子发了几天烧?

    俺们命贱,可也不是劈柴。让贵人随随便便就砍了的,今天就请官爷为我们这些下苦人做主。如果没人给俺们做主,俺们就打到云家去,豁出这条命也要讨个公道。老家伙我活了七十有三,读书人说人活七十古来稀。今天就是死了,俺老汉也不可惜!”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家伙,站出来指着马周说道。

    马周很想现在就掐死这老不死的,去云家讨公道,你倒是去啊!在我这衙门口墨迹个毛线!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老家伙惹不起啊。这老家伙七十多,如果到了八十连强奸都不算是罪过。大唐律里面就是这样规定的!就这样的老家伙,李二见了都得拱拱手好好说话。

    “老人家,您是……!”长孙冲抱拳道。

    “我是吴家年纪最大的族长,吴老九!乡亲们看着老头年纪大,都叫一声吴九爷。”老家伙昂起头,高傲的说道。

    “吴九爷!您老德高望重显然是明事理的,您说你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说,我们也不好办案啊!难道就因为你们一说,我们就去办人家楚国公?拿人拿脏,捉奸捉双。就凭您几位红口白牙这样一说,我们就去抓人?这不合规矩,也不合国法。您说是不是,知道您老明事理。

    还请吴九爷将乡民劝回去,此案府衙全力侦办,定然还父老乡亲一个公道。您看……!”长孙冲陪着笑脸对老家伙说道。堂堂长孙家的大公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什么时候这样说话过。

    “九爷!别听他的,我大哥人老实,从没和人红过脸。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除了云家还有谁会这样对待我大哥。”一个脑袋上缠着白布条的家伙,哭嚎着跪倒在地上。

    “对,他们官官相护,不拿我们老百姓当人看。九爷!今天不能就这么回去,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另外一个脑袋上缠着布条的家伙吼道。

    “对……!”

    “对……!我们要公道!”

    “杀了狗官!”

    “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

    乡民们听着吴老实一家是哭诉,本来被府兵们威慑住的情绪再次爆发。尤其是听到孩子凄惨的哭嚎声,人群中的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胥吏们呼喝叱骂的声音,被人群的声浪裹挟,连个泡都毛不出来。

    马周和长孙冲的脸色铁青,看起来谈是谈不拢了。这时候群情激愤,想要弹压就得大开杀戒。可在后果……!自己真承担得起么?

    “别驾大人,属下有个主意。”一个中年留着八字胡的胥吏走到马周的身边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有主意还不快说?”马周恶狠狠的瞪了这个喜欢卖关子的家伙一眼。这家伙是经年老吏,据说从大业年间就在衙门里面混,标准的官油子滑不溜丢抓不牢靠。马周并不喜欢这个人,平日里只让他管些杂事。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告奋勇。

    “前隋年间,也有乡民闹事。当时俺们就准备一桶粪,拿粪一泼人群也就散了。就是……就是这衙门口的味道会难闻好些日子。”胥吏看到马周不高兴,赶忙将以前驱赶人群的法子说出来。

    我艹!还有这操作?马周看了一眼这家伙,心里不免竖起大拇指。这么缺德带冒烟儿的主意,可亏想的出。

    和长孙冲对视一眼,长孙冲也点了点头。泼粪不过臭一点儿,总比杀伤人命要好。杀个三个两个倒还罢了,这一身官服倒还担待得起,可这几千人的队伍一旦和府兵发生冲突,那可是任谁都制止不了。真要是死个几十上百的,哥俩儿就只能洗干净待参了。

    “快些去办!”马周冷声吩咐,就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一会儿泼粪,可别弄自己身上。

    胥吏得了马周的令,立刻吩咐人弄了几桶粪,屎中有尿尿中有屎,稀了咣叽一大桶屎尿混合物。舀子往粪桶里面满满舀起一勺黄呼呼绿呼呼的东西来,里面还有些白花花的东西在蠕动。不用泼,只要舀子在人群里面一晃。人群便四散逃窜,生怕身上被粪水沾上。

    看到自己的招数奏效,胥吏心里那叫一个美。这断时间也看明白了,刺史大人牌子虽然大,却是个不管事儿的。上任快半年,居然连衙门都没来过一次。平日里说话算的都是这位别驾大人,这一次自己献计立了功,这职位怎么也能提一提。

    “别光熏,泼,泼他们!”胥吏看到人群只是不断的后腿,却没有散的意思。立刻决定加码,泼你一身粪看你走不走。

    今天来衙门前的有许多乡农,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登州城里人。城里人不事农务,看到要泼粪自然是四散奔逃。可乡民们却不算太在乎,这东西谁家都泼过。农家肥嘛!谁家菜地里面不泼几勺!有蛆虫怕什么,天热黄酱里面也会出蛆虫,好多人专门喜欢吃黄酱里面的蛆虫,好的就是这口儿。

    看到要泼粪,看热闹的人四散奔逃。可乡农们却不怕,尤其是那些官衙的差役们往他们身上泼粪,更是让人怒不可遏。人群里面冲出十几条汉子,二话不说夺过差役们手里的舀子。舀了一勺粪就开始反泼!

    都是施肥的行家里手,这泼粪的手段可比差役们好多了。一勺粪呈天女散花状均匀散落,力争用最少的粪覆盖最大的面积,造成最为恐怖的软性杀伤。

    被淋了一身粪的差役们都要疯了,一个个护着脑袋往衙门里面跑。还有两个,干脆钻进了不远处的池塘里面。太臭,太恶心了。

    十几条汉子似乎很享受差役们抱头鼠窜的样子,手腕一抖杀伤面积逐渐扩大。将府兵们也笼罩了进来!

    “不好!”长孙冲叫出声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往差役身上泼粪,也就是看一乐儿。府兵们还抱着看客的心态,跟那些看热闹的乡农市民没啥区别。可往自己身上泼粪,这就是不可忍耐的了。前排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棒小伙子,哪里受得了这份儿气。没等长官下令,操家伙就上了。被人羞辱不还手,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府兵?

    十几条汉子被打倒在地,他们的亲戚立刻过来帮忙。冲上前面的府兵挨揍,身后的袍泽决不能袖手旁观。开始还十分克制的用拳脚,打红了眼之后谁还估计这些。当挨了揍的乡民们抄家伙之后,府兵们也毫不客气的用上了横刀。

    锋利的横刀和棍棒碰撞之后,鲜血便不可避免。长孙冲的眼皮在不停的抖动,完了!这下全完了,几千人的械斗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停止下来。今天弄不好,虽然不至于尸横遍野,但尸横街市还是没问题。

    “想想怎么善后吧!”马周哀叹一口气,不过他不太担心自己。天塌了自然有个字大的撑着,自己前面有云浩还有皇后的亲侄子长孙冲。板子先要打在这两个人的身上,然后才会落到自己身上。连打了两位关系户之后,自己身上的板子或多或少都会轻一些。

    “善后!等着被参吧!”长孙冲哀叹一声,流年不利啊!护卫皇帝姑父,居然被一个没名堂的醉鬼惊了驾。来到这个鬼地方,竟然无缘无故的卷进这么个破事儿。

    凭心说,这件事情似乎也怪不到云浩的头上。对于云浩他太了解了,想要干掉那庄户早就干掉了,何必要等上两个月?对于异域之人,云浩狠超修罗。可对于唐人,云浩却没有干过一件过分的事情。在长安,像云家这样守法的勋贵人家并不多。

    府衙门前的乱局很快结束,尽管乡农的人数比较多,但健壮的农民怎么打得过职业打手。在扔下数十具尸体,和远大于这个数的伤者。街道上是一片狼藉,还算繁华的登州街市变成了鬼蜮。临街的铺面都上了板儿,缝隙后面满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猪脑子!”云浩恼怒的一脚踹翻了椅子,却也只能生闷气。有些事情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亚马逊丛林里面的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就会形成大西洋上的一股风暴。至于风暴究竟会刮翻几条船,又或者掀了谁家的房子,这就不在蝴蝶的考虑之内。

    究竟是谁杀了吴老实一家,云浩知道这肯定是一桩无头公案。现在不是监控摄像头遍地的后世,零零散散居住在一起的庄户,很少有比邻而居。更多的人则是远隔三五十步盖自己的房子,房子后面要有猪圈。前面要有羊圈,家家还有一个宽敞无比的菜地。在土地不甚紧张的年月,家家的宅基地都是往富裕里面用。篱笆靠着篱笆,才是庄户之间的距离。

    这件事情的臭味儿,将很快飘到长安去。李二怎么想不知道,魏征一定会暴跳如雷。这货现在打的就是正义的招牌,合法不合法不重要,只要百姓们认为正义的事情他就会去做。已经有人讲魏征称之为青天大老爷,至于监斩泾河龙王的事情,早就被袁天罡那个神棍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既然破案不可能,那么云浩要做的就是从李二身上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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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手里拿着奏章,无奈的在太极殿里面踱着步子。说云浩依势欺人,他是不信的。欺负一家农户算什么本事,这种事情说出来,会被全体长安勋贵鄙视。

    “小子,这是得罪了人呐!枉你如此聪明,却连谁在害你都不知道。”李二掂着手里的奏章,狡猾的一笑。能让云浩吃瘪的时候不多!这次倒是要看一看,云浩怎么解开这个无解的死结。

    “什么事情让陛下的表情如此奇怪?”长孙端着一碗茶,从帷幕后面钻了出来,看到李二脸上古怪的笑容,好奇的问道。

    “你看看这个!”李二一手接过茶,一手将马周长孙冲的奏章递了过去。

    “哦,这是朝政,臣妾看恐怕不合适。”长孙一向以贤德著称于世,不干政是她贤德的具体体现。

    “别的事情看不得,这件事情观音婢你定然要看看。”李二干脆将奏章往长孙手里一塞,自顾自的喝茶去了。

    长孙疑惑的打开奏章,开到开头便眉头紧锁,看到后面更是脸色发白。“死伤数百人,陛下!这可是大事。您因何发笑?”

    “大事!的确是大事,难得这样的大事扣在云浩的脑袋上。朕真想现在就在登州,看看云浩那小子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苦瓜相。被人阴了一招儿啊!够狠!”

    “陛下的意思是说,此事另有内情?”

    “有没有内情不重要,重要的云浩怎么过这一关。国朝还需要他……!”

    “启奏陛下,御使大夫魏征求见。”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道。

    “看看,找麻烦的来了。”李二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