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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长先生 作者:黑留袖y黑留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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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緊抱在懷裡,板起臉孔:「我對你失望透頂!」

    × × × ×

    伍園長把被子蒙在頭上,吭哧吭哧。

    那人沒來敲門叫吃飯,連個手機短信也沒有。

    今夜非常清淨,清淨得出神入化外星系一般。

    太好了,沒人來管了。沒人管他浪費水,浪費電,浪費紙,揮霍地球資源。

    可以肆無忌憚地洗澡洗上一兩個小時直到皮膚皺巴巴,可以把一件被子洗上個四遍五遍,可以把酒精大瓶大瓶倒在浴缸裡,可以嘩啦嘩啦大把大把抽紙巾,可以盯著天花板的污漬失神半天,哈哈!自由了!他自由了!

    不過目前沒什麼精神開心,因為每隔一分鐘,他就要拿起紙巾擤鼻涕。這些鼻涕順著鼻黏膜纖毛運動的方向,或流向鼻後孔到咽部,或流向鼻前孔到面部。鼻子不通就只能用嘴巴呼吸,一張一合,像個金魚。

    他心裡一面偷偷罵著孫富貴的噴嚏,一面擔心幼兒園的水痘風波,目前雖沒檢查出 水痘,但那些個流鼻涕打噴嚏的,統統可疑!

    床頭垃圾桶白花花的廢紙巾堆的小山樣高,眼看就要玉山傾倒,他無力地攤在床上,異常悲憤地望天:神啊!究竟為什麼給人類鼻涕這種東西?!粘答答滑膩膩,一點也不美好!!!!

    啊,滿出來了,垃圾桶滿出來了,就像鼻涕一樣……

    他搖搖晃晃起身,把被子上,地上,桌上天女散花般的一小團一小團紙巾揀起,丟在垃圾桶山頂上,然而啪嗒啪嗒落下地來,他洗了手,戴上手套,把那山頭壓平打實,拎起垃圾袋,出門丟垃圾。

    頭覺得沉甸甸的,走路卻輕飄飄的,著實有趣,哈哈!

    隨著夜晚的降臨,李朝東愈發不安起來。

    他四仰八叉攤沙發上,漫無目的轉換頻道,一口一口吃光中午的剩飯剩菜,僅剩幾個草莓一口一個,孫富貴的薯片連同那幾個瑞士糖也三下五除二掃的一乾二淨。嚼著那糖果甜津津就像某人的肉,咬那薯片嘎巴嘎巴就像某人的骨頭。

    新聞聯播也結束了,他想著,萬一那人敲門進來要晚飯吃,他就脖子一橫說病了,如此種種,然而並沒有人敲門,更沒有人要飯,今夜非常的清淨,清淨得超凡脫俗寺廟一般。

    在電視嘈雜的聲響中,他忽然聽得隔壁門嘎吱開了,心裡咯!一下,猶豫一會,無聲無息地扒開小道門縫往外看去,心想他或許要來找飯吃呢?

    然而門外空無一人,他向走道一頭看去,見伍向陽穿著白睡袍,腰裡繫條花圍裙,手裡戴著白手套,晃晃悠悠拎著個塑料袋,裡面滿滿是一團一團的紙巾,白花花的,量還不少。

    李朝東看的真切,心想:娘的,還說不打飛機,竟然用得滿滿一袋子紙巾!

    忽轉念一想,不對,就是他大學四個兄弟連看一晚上毛片馬不停蹄一滴不剩也沒能那麼多啊!

    這麼想著,那頭停了腳步,咳嗽一聲,把垃圾放了地上,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摀住鼻子用力──

    李朝東恍然大悟,原來是鼻涕!

    他看著那人把垃圾丟到黑洞洞裡,又轉身來,便慌慌張張把腦袋縮回去將門關了,手扒拉著牆壁,表情猙獰:

    呵!誰叫你那麼愛乾淨!越是遠離病菌,對病菌就越沒有抵抗能力!活該流鼻涕!流死你!這叫報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哈哈哈哈!!!!

    他正悲憤著扭曲著,門外沒有了動靜,便又好奇地悄悄將門開一條縫,向外探去。

    不料伍園長正站在離房門不遠的地方,正抽了張新紙巾放鼻子上,沒有戴眼鏡,看起來分外憔悴,頭髮也是亂著的。

    躲閃不及,一時兩人眼對眼,十分的尷尬。

    29

    李朝东在门缝里猫着腰,缩着肩膀,表情扭曲,保持作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他看着他,很想把门一关了之,但实在不晓得应该摆出怎样一张脸来关门,遂直起腰,绷紧脸,低低问了声:“感冒啦?”

    伍向阳没料到他探头来看,也有些怔怔的,没戴眼镜,反正看过去对方的脸就是白生生一团不晓得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声,不痛不痒。

    他又问道:“吃饭没?吃药没?”这音调,却是冷冰冰的。

    “没。”

    “喝──?!”李朝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有痰的低叫,握住门把的手心有些冒汗,心里嘀咕着:混帐!是不是又想让老子送饭送药到你嘴边上?!别以为不吃饭不吃药老子就心疼了?!

    老子不心疼!

    不心疼!

    一点儿也不心疼!!!

    伍向阳见他半天不吭声,也不爱木头一样杵在那,转身就要回房去,却被一把拉住袖子,这一拉竟失去平衡,往他怀里倒去。

    李朝东没想他杨柳一般不禁拉扯,连忙扶住他,两人俱是表情惊异。

    待他站稳脚跟,忙放了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不碰你,不碰你,免得你又说我把你污染了!”

    与他一对眼,更近了,也看清他脸上泛着些不自然的红晕,鼻子由于撮鼻涕太过不但发红还破皮,看上去有些滑稽,眼神则喝醉一般恍惚。

    不太对劲。

    李朝东有些犹豫地伸手去摸他额头,烫的他倒抽一口气,低声问道:“有没有量过体温?”

    他皱起眉,有些不耐地:“没。”

    “你……你……”李朝东莫名地满腔愤懑,欲言又止,口吃半天,却只从牙缝里挤出响亮的一声:“你活该!”遂转身进屋去翻找温度计。

    当他拿着温度计转身,人家早默默回房里去了,门外空荡荡的。

    李朝东站在门口,转来又转去。

    也是,鬼知道他去拿温度计了?只听得一声“你活该”,谁还要继续站在门口吹风?

    李朝东才一抬手要去敲他的门,忽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迫使他扭头一溜烟跑回屋里,手里还捏着那个体温计。

    他听得脑袋里两个小人说话,一个小黑人说:“嘿嘿!瞧吧瞧吧!又要送上门去,送去了体温计,然后必定端茶送水,亲尝汤药,你究竟有没有骨头啊你?!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大丈夫啊你?!你是他的保姆?仆人?还是一条狗?谁阻止他吃饭啦?谁阻止他服药啦?没人么!饿了病了还不都是自找的!他是活该受这份罪 !就该让他尝尝苦头!!!”

    又听那小白人说:“发烧可不是开玩笑的,又不是故意装病来的,像这样没什么抵抗能力的人一旦得病,便一发不可收拾,万一烧过头变成傻子那可怎么办?把个病人丢着不管又哪里像个大丈夫所为呢?在外靠朋友,你不救他,谁来救他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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