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佛国之殇(中)
于阗国都于阗城外赞摩寺在于阗国内享有盛名,盖因为是昔日罗汉比丘比卢旃为其王造覆盆浮图之所,也是此次飞鹰旅在于阗国都的秘密据点。其实在于阗城附近共有两座有名的佛寺,赞摩寺在城南五十里左右的地界,在城西其实还有一座比摩寺,相传是老子化胡成佛之地。
不过这些对于此时潜伏在此的苏小虎等人来说没有任何兴趣,虽然飞鹰旅战士初来的时候还是兴致勃勃的去参观了赞摩寺中那座传说用纯金打造的大佛,但是这些对于常年游走在黑暗和死亡边缘,将杀戮当做家常便饭的兵王来说却没有多少吸引力,只有少部分类似于第一大队队长罗明浩没事就溜进去佛寺围着大佛打转,想着怎么给它运回去。
“秦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苏小虎有点百无聊赖的随口问道,飞鹰旅如今进入于阗的虽然只有一个大队五百多人,但是苏小虎却丝毫没有将于阗这个西域很有名气人口很多的国家放在眼里。按照飞鹰旅自己的说法,这个天下还真没有飞鹰旅去不了的地方,最新一代的飞鹰旅战士甚至都被要求必须学会在必要的时候驾驶海军军舰。
不过苏小虎虽然没有将于阗放在眼里,但是并不代表此时的于阗实力不强,事实上如今的于阗虽然经历过历次战乱和灭国的惨剧发生,但是由于信奉佛教,对于修生养息很有经验,加上于阗地处安西盆地的南缘,境内多有雪山河流经过,著名的于阗河也就是后世的塔里木河有一段途径其国给他们带来了充沛的水源,再加上苴拔河的存在直接造就了南丝绸之路最大的一个绿洲的存在,境内植物种类丰富,农业相对来说很发达,而且很重要的是于阗是西域诸国当中最早得到中原完整的养蚕技术的,所以手工丝织产业非常发达,在丝绸之路断绝的这些年里于阗的丝绸制品和其他的纺织品为其带来了极为可观的收入,也让国家民众普遍富裕。在这种社会环境当中,于阗的人口也在迅速增加,成为西域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国,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国力存在,于阗才能够在周边群狼环伺的环境中还能够呈现出一片祥和,佛光普照,成为此时西域为数不多的佛国。
“老大,秦副统领那边还没有其他的消息,只是让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尉迟氏的和尚最近好像有点迷茫,准确的说是被自己的佛法给困惑住了。”苏小虎身边的亲卫摇了摇头,对于玄影卫最近的动作他这个负责联络的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评价对方的计划。
苏小虎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显然猜到了秦空那边碰到了什么麻烦,这于阗悲剧就悲剧在这个佛教了,境内几乎是全民信佛,佛寺几乎遍布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几大城池之中和尚的人数是数不胜数。而受到佛教的影响,于阗国国民的血腥似乎也在这遍地佛光之中被消磨殆尽。至少在苏小虎看来于阗的周边环境并不好,西边有萨法儿王朝虎视眈眈,特别是天方教更是可以说是佛教的死敌,而南边更是于阗的生死大敌吐蕃人,北边则是游牧民族安西回鹘。可以说除了对天方教他们还能够有基本的警惕和战备,其他地方甚至都没有多少防御可言,此次加入曹仁贵的所谓的反唐联盟更是直接撤走了边境的大部分驻军。苏小虎不敢想象如果安西回鹘率兵来袭难不成还能够指望着神佛下界来度化那些北方骑兵?
不过自然于阗能够生存下来倒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绝招,依靠着佛教的教化人心,于阗的百姓的心倒是很齐,所以如果出现战事的话苏小虎相信只要于阗国主征兆那么肯定会有大批百姓参军入伍。而且佛教在西北的影响力还没有后世那样衰微,至少在吐蕃和回鹘人的心中还是存在着独特的地位的,南边的吐蕃人更是和于阗一样举国信奉佛教。所以这些大和尚倒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有战事发生的时候这些人通过自己的关系还是能够影响各个统治者的决策的。
这些也都是苏小虎进入于阗境内之后发现的,不过先自己一步进入于阗的秦空显然目前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原本已经和玄影卫谈妥的尉迟沙驰车此时也被佛法绕住了,这让秦空有一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想法,而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的话只怕玄影卫所有的计划都要变成一场空了。
“大师还没有拿定主意吗?”伽蓝寺内秦空和一位长眉善目的和尚相对而坐,秦空给这位和尚倒了一杯茶,有点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急躁问道。这茶叶还是秦空自己带来的,丝绸之路被断绝之后原本的商队被堵了回去,大批量的内地茶叶丝绸之类的物产再次出现了短缺,而西北各地并不产茶叶,部分茶叶还需要从更南方的印度也就是身毒来输送,成本太大,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的起的。而秦空眼前的这位僧人正是此次玄影卫找寻到的目标,尉迟氏的另一位王族尉迟沙驰车,也就是伽蓝寺的悟心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此前提议贫僧思之再三觉得此前所作决议有失欠妥。当今国主启明殿下并无失德之处,虽然这些年对于我这一支多次打压但是毕竟没有伤及我族人性命,而且贫僧深觉我佛慈悲,不应该贸然干涉尘世之事,这推翻国主的叛逆之事贫僧更是无法做到。”悟心大师一脸慈悲道。
秦空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多少颓丧之色,而是轻笑一声道:“大师慈悲之心我早就有所耳闻而且也素来敬佩大师不愿插手红尘中事,一心向佛。只是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大师能够为在下解惑?”
“施主请说,贫僧虽然愚鲁但是对于施主这等心向我于阗百姓考虑之人理当尽心尽力。”悟心大师的这句话让秦空暗自一笑,接过话茬道:“对于佛家而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大师平日里是否有这方面的意愿?”
“佛家对于救人性命多有诸多典故,其实就算不是我等人类,割肉饲虎之类的佛教前贤自然也在教导我等。”悟心大师唱了个佛偈继续道:“但不知施主所言具体为何人?如若有其人贫僧自然竭尽全力去救治,如果有必要贫僧也会效仿佛教典故,割肉无悔。”
“大师心胸,在下敬服。”秦空一笑之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请大师所救者乃是此地千万于阗百姓尔,乃是于阗千年国祚之传承。不知大师可愿听我细说?”
秦空也不理会悟心大师的深色变化,而是喝了口茶继续道:“大师应该知道贵国国主加入了反唐联盟这件事吧?”
“贫僧虽说是空门之人,但是这等重大之事也是早就听说,而且施主此前来找贫僧似乎应该也是说这件事吧?”之前和悟心大师接触的玄影卫暗卫并没有说明这件事,不过秦空显然不会随便说说,所以继续道:“安西素来是我大唐疆土,此次大唐收复西域,安西自然是势在必得。于阗素来和中原交好,前代国主甚至亲率兵马随我安西军不远万里返回内地平叛,其后历代国主也曾经多次蒙受我大唐皇帝陛下册封。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大师站在我大唐皇帝陛下的角度,会怎么做呢?贵国国主如此明目张胆和我大唐作对是否做好了彻底与我大唐翻脸的准备了?我想请问我大唐皇帝的这倾天之怒于阗该如何承受呢?”
秦空的反问是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给悟心大师插话的机会,一时之间这间禅室中只听到秦空的声音,“大师,不瞒你说,如果不是于阗与我华夏同文同种,大师觉得在下会不远千里来这里和大师谈经论道吗?只怕到时候就是千军万马而来扣关攻城了。战火一开于阗又有多少无辜之人送命?大师的普度众生能实现得了吗?”
“大师,我来告诉你吧,大唐的西征军已经到了沙洲了,回鹘人已经败了两阵,他们没有多少机会了,给你们于阗的时间也不多了。”秦空叹了口气道:“我大唐之前百年战乱,和西北西域断绝联系百余年,如今的西北我大唐百姓已经不多了。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会不愿意对于阗亲启战端,毕竟这里曾经和我大唐一样,是我大唐的子民。但是如果于阗依仗着这种身份觉得我大唐最后会迁就妥协,那我想就错得离谱了。张朝奉的尸首还没有下葬,归义军的昨天就是于阗的今日。”实际上按照史书记载和秦空这一路所见,于阗的人种还真的和华夏大地的汉民非常类似,不似其他各地均深目高鼻,唯独于阗国家百姓貌不甚胡,颇类华夏。甚至在学习中原礼仪文化这方面于阗也比其他地方做得更好,时至今日于阗国内说唐言都是司空见惯,甚至于阗官方的语言文字也都是汉字,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语言。
“施主这是在拿千万生灵的性命当儿戏,我于阗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在西北的藩篱,难道大唐皇帝陛下没有看到这一点吗?大唐进军安西为何要将我于阗牵扯进去?我国国主殿下虽然加入了反唐联盟但是他已经私下里承诺过,不会直接出兵协助回鹘人的。”悟心大师被秦空越来越冷的语气给说愣住了随即开口反驳道。
“大师确定觉得是我大唐在拿千万生灵当儿戏?”秦空冷笑道:“如果不是我大唐在东边崛起大师不会觉得你于阗还能够继续稳坐钓鱼台吧?我大唐如果不是看在于阗和我中原历代的关系大师不会真的以为我会闲的没事来这里和大师喝茶?大师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更适合军队来吗?”对于悟心的思维逻辑秦空有点无奈,所以直接道:“今天我与其来说是说服大师为了万千于阗百姓轻涉红尘还不如说是代表我大唐皇帝陛下来宣读诏书的,西北时隔百年是该回归正统了,任何挡在滔滔大势面前的人和事都会被我大唐铁骑碾的粉碎。”
秦空的话让悟心浑身冰凉,他没有料到秦空的态度会变得这么强硬,而且纵观天策军在西北的战例,秦空的话并没有夸大的成分,不管是最初的吐蕃人还是温末人或者是回鹘人和归义军,这些试图和天策军和大唐对抗的全部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之中,而且对于大唐的这种毫不妥协甚至是毫不留情不管不顾的做法西北各族从心底感到害怕和畏惧。这也是此次曹仁贵提出反唐联盟之后西北大小各族都会相应的原因所在,如今的大唐和他们记忆深处或者说各族史书上记载的大唐差别的太大了。如今的大唐军力强盛,对于敢于对抗的势力毫不留情的做法也让所有部族都感到了生存的危机。
“大师,刚才你说的于阗军队不会出国参战,我想你想错了。这是我们的情报,三天前贵国国主已经下令征兆王庭直属军队往北开拔了。我想大师应该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吧?”秦空从身上拿出一份情报扔给悟心冷笑道:“在这场乱局之中,于阗既然已经参与进去,也就没有办法将自己摘出去了。这个消息不出三天就会传到我西征军主帅那里,你觉得我们的元帅会如何看待你们于阗?”
“那你想怎么样?大唐又该如何处置我于阗?”秦空的话让悟心陷入了良久的沉思,时至如今也正如秦空所言,不管当初于阗的国主是如何考虑的,既然于阗已经被搅和进去了,那么就没有办法将自己摘出去了,而且事实上于阗也已经采取了动作,这份情报只要送到大唐军队手中那么那位让西北各族上下都感到心惊胆战的统帅又该如何看待于阗?于阗的未来又该在哪里?自己又该如何把握于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