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召唤亡灵的记忆
副院长办公室。
陆佑华谦逊地低着脑袋，孟勇德坐在椅子上，一脸冷色地盯着他。
“你知道的，我心中女婿的人选一直都不是你。要不是倾颜非要跟你订婚，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的。”
孟勇德开门见山，说话毫不客气。陆佑华躲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抬眼看那向孟勇德，却仍旧是一副谦逊的笑脸。
“我明白，副院长。我是真心爱倾颜的，并且会一生一世对她好。我也会努力，会上进，我……”
“努力上进？嗯，这点儿我并不怀疑。你处心积虑地靠近倾颜，讨好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你就是为了向副主任医师这个职位努力上进吗？”
“副院长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是……”
“陆佑华你不用竭力向我解释什么。我在医院呆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明白。我之所以说破，并不是要说明什么。婚姻本来就不应该单纯是感情世界，总有存在一些目的性才能长久。所以说，我尽管不看好你，但也不反对。我女婿的最好人选本来是肖策，他是肖远东的独子，也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生。肖策是将来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院长的人，而你……一个精神科医生。你听说过哪一家医院有精神科医生做院长的吗？哦，有，神经病医院。”
孟勇德语气之中全是嘲讽。陆佑华脸上的笑容僵硬，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更好的前途，他是绝对不会再孟家父女的脸色下活着的。
“副院长，也从来没有医院规定，精神科医生不可以当院长吧？能不能当院长最后取决的是资历和声望，还要有相当权威的人去推荐。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在医学院授课，也是因为医学院校长博安教授的邀请。我听说博安教授邀请了好几个医院的医生，都被婉言拒绝了。这些年轻的医生都害怕在医学院代课的时间浪费了他们在医院积攒资历的时间。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博安教授是临江市三甲一等医院的副院长，声望和背景很强大。我应允了他的要求，并且在这半年之中跟他相处的很融洽。我离开医学院的时候，博安教授还对我大肆夸赞。并且明说，如果以后在医院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一定不会推辞的。”
陆佑华说完，微笑地看着孟勇德。孟勇德看着陆佑华的目光，带着一丝戏虐的欣赏。
“果然，你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我喜欢你这一点，好吧说正事吧。副主任医师的评选会在年底进行，不过引荐的人选已经都推送上去了。我推送了你，肖远东推送了肖策。本以为这一对父子闹矛盾会有什么变化，现在看来，无论如何还是亲父子啊。”
“谢谢副院长的推荐。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有什么用啊。我比肖远东无论如何也多了一个“副”字。加上你是精神科的医生，跟外科本来就没有什么竞争力。咱们是综合性医院，不是精神病医院。不过好在还有半年的时间，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说你出色的业绩，又或者是有利的竞争对手出现在了致命的失误……”
孟勇德话里有话，陆佑华微微有些意外。要知道，孟勇德和肖远东可是世交好友。但是同时面对利益选择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把所谓情分抛诸脑后吧？
“是，我明白。还有一件事，我想提前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陆佑华小心翼翼地看着孟勇德。孟勇德点头示意他说。
“我跟倾颜的婚事，能不能尽快办了？订婚已经快三个月的时间了，我们……”
“奇怪了。”
孟勇德打断了陆佑华的话，他满目怀疑地看着陆佑华，冷冷一笑。
“当初订婚的时候，是你自己说的。等你当上了副主任医师，再跟倾颜正式结婚。你不是说你需要时间来彻底忘却你前未婚妻去世的伤痛吗？怎么现在却变了？倾颜当初也是被你这份痴情所感动的，你却要食言？”
“我只是害怕失去倾颜，想早一天跟她真正在一起。”
“是吗？陆佑华，我说过的，你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这一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
陆佑华语塞，孟勇德冷目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可以穿透他的内心。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除非你当上副主任医师。不然，你跟倾颜不但结不了婚，我还会取消你们的婚约。除了未来的院长，没人配得上我的女儿。你出去吧！”
孟勇德没再给陆佑华说话的机会，陆佑华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孟勇德的办公室。
尹恩菲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浑身的痛感让她变得有气无力，但是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树叶。
“臭丫头想什么呢？”
花神婆打断了尹恩菲的思绪，尹恩菲慢悠悠地回头看向花神婆。
“在想我跟肖策结婚的画面……”
“结婚？你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吗？”
花神婆觉得好气又好笑，尹恩菲现在已经沉沦到要跟肖策结婚了。
“就因为没有，所以才会想啊……本来我觉得我这辈子已经够惨的了。结婚当天意外死亡，死后还不得安宁。要为自己生前的夙愿买单才可以升天轮回。可是神婆，我的寄主好像更可怜呢。你是不知道化疗的滋味……真的是生不如死。”
尹恩菲想着，身上化疗之后的痛感此起彼伏地提醒着她。
“所以啊，上一次如果你一闭眼就从了那个三阳之火，现在不就不需要遭受这么多罪了吗？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自己作下的。怨不得别人。”
“我不怨……”
尹恩菲倔强地抿嘴，想起化疗时候跟肖策的亲吻，心里泛着甜蜜。她甚至可以忽略这疼痛感，期待起了下一次的化疗。
“神婆，你说。下一次化疗的时候，我能让肖策跟我睡觉吗？”
“当然不能。这是医院，不是酒店。肖策的漆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越过底线的。丫头你就老老实实等着手术结束之后吧。希望一切都顺利……”
花神婆微微蹙眉，想起了陆佑华。
陆佑华此刻正站在血液科住院部的走廊尽头，他迟疑地看着走廊，不敢迈步过去。
“陆医生！”
肖策来看尹恩菲，一眼看见了杵在走廊尽头的陆佑华。
“哦，肖医生。”
“你是来找孟医生的吗？怎么不过去？这个时候儿童血液科应该不忙，我们一起过去吧，正好我要跟你和孟医生商量一下骨髓移植手术的时间。”
肖策说着就往走廊里面走，可是陆佑华还是停在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花神婆说尹恩菲的灵魂在这个走廊游荡，特别是柴妍菲的病房周围。而他走过去，必须要经过那里，这个成为他心里的魔障。
肖策看陆佑华没动，回头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了陆医生？”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快就要手术了？前期工作都完成了？”
“一半吧。小菲只剩下一些前期的小手术和接下来的几次化疗，顺利完成之后就可以手术了。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跟抽血差不多的，不用紧张。”
陆佑华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找不出别的理由继续呆在这里，只要迈步朝着走廊走去。平常很简单的走路，在这个时候，变成了步履艰难的折磨。
陆佑华跟在肖策身后，呼吸不由地紧张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尹恩菲飘在半空中冲着自己阴森微笑的画面。
马上就要经过柴妍菲的病房了，陆佑华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超过肖策迅速越过了那里。肖策奇怪地看向朝前的陆佑华，他停在柴妍菲的病房，关切地朝着里面看了一眼。他看见花神婆正陪着尹恩菲聊天，放心了下来。
“呃……”
尹恩菲忽然觉得头痛，她脸色煞白。脑袋里面那股奇怪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瞬间空白，浮现出一瞬的画面。
那个看不清楚脸的男人再一次出现的脑海之中，尹恩菲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在一处陌生又熟悉的树林小道之中散步。
“老公！恭喜你进入理想的医院任职！等我毕业了，我也去你的医院，虽然只是个小护士，但是也可以天天跟老公你在一起啊！”
男人宠溺地握紧尹恩菲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这个吻炙热地烧灼了尹恩菲的手背，她蹙眉握住了自己的手。
花神婆看着尹恩菲这不寻常的样子，意识到了什么。她起身迅速走出病房，看见了肖策和陆佑华远去的背影。
失忆的亡灵如果多次近距离接触自己生前熟悉的人，那么就会将它已经失去的记忆慢慢召唤回来。如果跟熟悉的人面对面相见，那么记忆会一下子全部喷涌而出，恢复到生前的状态。
花神婆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想是得想个办法，让陆佑华绝对不敢再靠近这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