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9.谜影重重(八)

      姚光启立即拍手道:“这是大好事啊,我正求之不得呢,方兄不提,我都不好开口,在下正巴不得方兄能同行呢。”

    方孝孺红着脸,表情有些尴尬,说话也有些扭捏:“除了家父留下的十贯钱,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盘缠了,所以一路上可能还要拜托二位照应。”

    姚光启大方一笑,一把拉起方孝孺的手:“方兄实诚人,君子坦荡荡,有什么照应不照应的,些许盘缠而已,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方兄大才,小弟一路能与你同行,也是切磋学问的好机会。走,一会船要开了。”

    三人走水路前往京师,方孝孺不愧是累世读书的江南才子,读书极广,天分也极高,这一路上,与姚光启对诗谈史,细论深谈,姚光启原本觉得自己的学问还算对付,但跟方孝孺接触了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方孝孺经史子集,无所不读,古今中外,无所不涉,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书,所有经典,只要谈及,里面的精华无一不是脱口而出,更为难得是,方孝孺还有自己独立的见解,尤其对理学和新学领悟更深。短短几天的路程,姚光启对方孝孺简直是高山仰止五体投地。

    京城,既应天府,“王气在此,奈之我何。”千年前陈后主的感慨言犹在耳,而眼下,只有秦淮河水还在述说属于他的故事,那个浪漫的玉树后停花。应天,金陵,建康,历史上,这座城市有无数的名字,这座城市见证了华夏民族的萌发、崛起、灾难、再崛起,以及所有兴衰周替,如今,这里作为大明帝国的都城,再次成为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登天之阶。

    站在京城的城墙脚下,方孝孺一番感慨,一股家国豪情油然而生,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姚光启笑着反问道:“你们方家在京城没有别院,那么令尊方大人的落脚点就一定是亲朋故旧的家了,你可曾听说过,令尊在京城有没有特别相熟的朋友?”

    方孝孺摇了摇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进京只能抓瞎。

    姚光启接着笑问:“进京的官员通常都住哪里?”

    方孝孺想了想说道:“这个真是不知,贤弟你就直说吧。”

    姚光启笑着说道:“按理,朝廷有制度,回京述职的官员可以住驿馆,可是方大人并不是回京述职的,怕是不会住驿馆吧。”说到这里,姚光启突然转头看着慕容晴,笑着说道:“大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慕容晴眼睛瞪的老大,微嗔道“谁是你大姐姐,我只大你三岁,给我叫的很老似的。”随即低声说了句:“你过来,我有事要说。”

    慕容晴这一番小女儿姿态,语黛眉梢,眼角传情,看的姚光启有些痴了。但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跟着慕容晴来到一旁,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又故意咳嗽了两声,故意转头扫了眼四周。

    慕容晴倒没在意姚光启的变化,见方孝孺也没注意这边,低声说道:“一路上也没机会跟你说,其实咱们天成宗在京里

    也有香堂。”

    “真的?”姚光启很是惊讶,他真没想到天成宗居然将手伸到了京城。

    慕容晴点头:“规模不大,弟子也不多,但很精干,香主是陈奇六陈六叔的儿子,陈平安。”说到这里,慕容晴突然犹豫了一下,微微红着脸说到:“还有,以后你能不能不叫人家大姐姐,我很老吗?”

    姚光启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低声说道:“那我该怎么叫你?”

    慕容晴声音压的更低了:“叫晴姐姐吧,或者叫晴儿也行,我爹就这么叫我,你管你的小情人不也叫柔儿吗?”

    姚光启张大了嘴,半天才挤出一个“晴……”字,那个“儿”实在没说出口,卡了一下终于冒出“姐姐”两个字,然后才又叫了声“晴姐姐”。

    “哎,”慕容晴答应的很痛快,她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但脸比刚才更红了,笑着点了点头。

    姚光启脸也涨的通红,赶紧转移话题:“既然有自己人就更好了,那我就先不用我的法子了。”

    慕容晴也赶紧接着说:“你已经想到法子了?”

    姚光启不像刚才那样拘束了:“难道你以为我一路上只想着诗词歌赋?”

    慕容晴也自然了很多:“快说来听听。”

    姚光启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在慕容晴眼前一晃:“这个令牌,是下江盟的老爷子给的,有了这个令牌,不管在哪里,所有的下江盟弟子都听从调遣。”

    慕容晴一把夺过牌子,拿在手里仔细敲了敲:“你居然还有这东西,据说下江龙那老头子脾气特别古怪,寻常人别说得这牌子了,让他看一眼都算天大的面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姚光启随口说了句:“那老头随手给我的,走,去见陈平安吧。香堂在哪?”

    “乌衣巷。”慕容晴低声答道。

    二人不想暴漏身份和香堂的位置,所以先将方孝孺安排到了一间客栈,这才直奔乌衣巷。乌衣巷,这个名字让姚光启产生了无尽的想象,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那首名传千古的诗,《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但姚光启来这里,并非是寻访古迹,而是因为这里有天成宗的香堂。两人来到一处很宽巷子外,只见巷口便是两家相对而立的规模庞大的宅院,姚光启刚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被慕容晴拉到一旁:“不在那边,这不是乌衣巷。”

    姚光启正诧异,走了一段,只见前面又出现一条小巷,一条很普通的小巷,路很窄,里面的房子都很破旧,巷口一块小牌子,已经很久,上面的字也有些模糊了,姚光启一看:无衣巷。

    姚光启回身看着慕容晴:“不是乌衣巷吗?”

    慕容晴点头:“是啊,无衣巷。”

    姚光启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要不是他内功深厚,此刻已经重伤不治了。

    无衣巷实在太小了,小到里面只有五户人家,但这五户人家的院子都不算小,从外

    面看去,怎么也都是个中产之家,至少比养父那个院子要大些。不知怎么,姚光启突然想起了养父的院子,自己虽然只在那里住了短短几年,但在却是自己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时光,母亲在那里去世,养父养母虽然对自己很好,但好日子短暂,两年前也被抄了家,如今自己重回京城,时过境迁,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小子了,也再也找不回当初那样的清闲时光了。

    “想什么呢?”慕容晴突然在光启背后拍了一巴掌:“进去吧。”

    这一巴掌将姚光启拉回了现实,“进哪个门?”

    “哪个都行!”慕容晴笑着说道:“据说整条巷子咱们都买下来了。”

    这句话让姚光启非常震惊,要知道,京师重地,一套三进的院子已经价值不菲了,一条小巷子,整整五套院子全买了下来,这需要多少钱啊?“愣着干什么?”慕容晴再次将姚光启拉回了现实,只见第一个院子的门打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颤巍巍的探出头来,见慕容晴,缓慢的说道:“姑娘,你找谁呀。”

    慕容晴左臂蜷曲着前伸,右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姚光启知道,这是天成宗弟子特有的暗号,那老妇人一见慕容晴做了这个手势,便不再说话。

    进了院子,很快屋里就出来三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三人一见姚光启,先是一愣,随即便恭敬的上前行礼:“宗主驾临,属下有失远迎。”

    “你们认得我,那就省了很多麻烦了。”姚光启觉得欣慰。

    中间那个矮个子笑呵呵的说道:“天生观的大会那天,我就在当场,当时在下面看到宗主的风采,属下仰慕的不得了。后来天下盟突袭,您镇定自若,带着我们打垮了多年的宿敌天下盟,咱们兄弟别提多扬眉吐气了。”

    右手边的胖子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少拍马屁了,你拍马屁的功夫最厉害。属下叫陈平安,是京城香堂的香主,您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属下就行。咱们这个香堂比较特殊,是老宗主为了打探京城里的消息特别设的,所以咱们这个香堂不负责收纳弟子,只打探消息。”

    这番话正中姚光启下怀,他要的就是打探消息:“官场的消息也能打探吗?”

    陈平安笑着指了指最左边的高个子:“他叫米糕羊,在京里朋友多,人脉广,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手。刚才这个拍马屁的家伙叫马吉,最擅长就是拍马屁,所以我们都叫他马屁,但他在眼线极多,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他打听到的。除了他们两个,咱们香堂在京城里还有二十几号人,都有各自的路子,您要打听的事,只要交给就行,保证不会误了您的事。”

    姚光启看了看老妇人,“她也是宗里的弟子?”

    陈平安笑着说道:“宗主您放心说,她叫哑婆婆,但其实她是聋子,您说的话她听不见的,她在门口问话,其实是让我们听的。”

    “哑婆婆。”姚光启重复了一遍,他又看了那老妇人一眼,那老妇人弯腰驼背,慢吞吞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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