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铩羽

      第九十三章·铩羽

    因为已经是入夜后的时分,所以五谷教营里的人马大多数已经在营帐里歇下了,除了一队队巡逻的教众,就只有他们一队骑兵穿营而过。

    他们下山带的都是先锋营的人,所以带上了裴振风这个把总,留江云和金铭尹在岭上,

    事先已经商议妥当,等他们这边响箭一放,岭上火箭齐发,然后带着剩下的一千余众冲将下来,穿过五谷教营中,往龙安府而去。

    “给,这是铭尹特制的火雷。”

    安逸一边说着,一边从马前的口袋一掏出一个个方形的黑盒子,递给裴振风,然后朝他俩一点头,

    “分头行动,姜兄不要停,带着人马径直出营,我和裴把总按照白天讲的位置去放置火雷,一炷香时间后到南面汇合!”

    “好!”

    安逸和裴振风分别翻身下马,遁入黑暗中,姜尚则若无其事的带着先锋营继续往前走,奔着营门而去。

    他们几个白天在狐岭上占着一个地利的优势,五谷教依岭而扎的营寨让他们一览无余,每一个营帐的位置都清清楚楚,

    所以金铭尹索性就画了两张图,标出来一共十九个位置,告诉二人正好南北各八个,只要按照图上的点位放置,准能掀他各天翻地覆。

    冯刈对此是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在乎,财大气粗嘛,让你看着我的布防你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冲下来不成?

    只是没想到他还真把安逸给盼下来了。

    安逸悄悄的摸到一处营帐旁,营帐里的火光映着人影,几乎都能一清二楚的听到教众们讲的荤段子,

    他从布袋里掏出一颗黑色的方盒子,直接就丢在营帐旁的草地上,然后有猫着腰,借着营帐中透出的光亮,抹黑去往下一个放置点。

    这种黑色的方盒子火雷,和之前他们设伏重骑兵的时候不太一样,金铭尹把盒子的每一个棱角处都接出来一条引线,而且引线很长,为的就是等安逸他们响箭一起,岭上人火铳、羽箭对着放置点齐射,能够更容易的让火光接触到引线,从而引爆火雷。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裴振风手里的火雷,也就还剩最后一个点了,

    他跟安逸一样,猫着腰朝着最后一个营帐走去。

    因为他们这按图索骥一样放置火雷的方式,先注意的都是营帐的边角,很少会抬头看营帐的大小,

    直到一段熟悉的声音,溜进他的耳朵。

    “冯堂主,教主来信说,已经调集张羽的大军回师狐岭,要我们配合他们一起夹攻,三日之内必须见到安逸的人头。”

    “什么叫我们配合他们,是他们配合我们!”

    “是是是,他们配合我们。”

    “宁护法那儿怎么说?哦不,现在应该叫宁法神了。”

    “宁法神说,堂主击杀指挥使有功,等这次回寨,就向教主进言,保举堂主坐那护法之位。”

    “好,哈哈哈,麻烦回去帮我给护法神带个好,三天,我一定提安逸的人头去领赏!”

    裴振风听到这哪里还不明白,屋里说话的那人,正是那日在一线天设伏并击杀了都指挥使曾汉儒的冯刈,

    他在抬头一看,果然这个营帐和别的还真不一样,足足大了一圈,上面还挂着一面五谷教的教旗。

    裴振风猫着腰继续溜着营帐的边儿,找到冯刈所坐的台案位置,悄悄的抽出了腰里的佩刀,趁着营帐里的灯影,比划这距离,差不多隔着营帐这一刀下去,准能见红,

    “是,堂主,我一定帮您把话带到。”

    “嗯,好,我这儿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听到进来的那教众转身而出的脚步声,裴振风已经把钢刀握在手里,锋利的刀尖儿闪着寒光,对准里屋里晃动的人影,

    他四周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决心为曾老大人报这一箭之仇,

    悄无声息的杀了他,就奔南门而去,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发现,耽误不了计划的。

    裴振风这样想着,他举不能容忍残杀了老指挥使的仇人,就这样被自己若无其事的放走。

    “哧!”

    一道刀光闪过,在它的锋利面前,那营帐就如同宣纸一样被轻而易举的穿破,径直刺在了那人影的胸前处,

    “锵!”

    然而刀光过处并没有如裴振风所愿的听到入肉的声音和四溅的血水,而是被一阵清脆的金属声取代,自己手里的这柄佩刀,好像受到了极大力量的挥击,被死死的压到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使劲浑身的力气,想要把这佩刀抬起来,却没能移动分毫。

    然而

    正当他感到这佩刀好像卡在了什么上面一样,进不得出不去时,

    刀背上的那股力量却忽然的消失了,

    身经百战得裴振风根本就没来及多想,本能得松开手,连刀也不要了,翻身往旁边滚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杆明晃晃得朴刀,从营帐里面刺了出来,位置正是那裴振风刚在站得地方,

    “哧!”

    那朴刀顺势往上一划,在营帐壁上,开了一个三角得口子,一个面带刀疤的八尺大汉,脸色狰狞的看着他,冷笑道:“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条大鱼!”

    “来人!”

    冯刈死死的盯着裴振风,头也不回的朝身后喊道,

    “在!堂主!”

    应声而来两个教众冲进营帐,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刻就拔出了腰间的胯刀,准备配合冯刈拿下裴振风,

    “去,通知所有人,敌袭!备战!”

    然而冯刈的话制止了他俩,他觉得首要之事时通知全营,裴振风不是刺客,不会单独前来的。

    自己则是握紧了手里的朴刀,换了个趁手的姿势,然后已经朝着营帐边的钢刀一瞥眼,

    “裴大把总,把刀捡起来,别说我冯刈没给你机会,今天就送你去见你的老指挥使。”

    裴振风心中懊恼不已,自己轻敌了,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安逸和姜尚那边可就危机了,但是现在根本就容不得他瞎操心,

    他慢慢的伸过脚,将那地上的钢刀往自己这边一挑,然后右手稳稳的接住凌空飞起的刀柄,将那钢刀横在胸前,一副如临大敌之势,

    目前,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

    且说安逸正在一座营帐的后面摸索着,安放最后一块火雷,然后就听到“嗖~啪!”的一声,竟有一只响箭冲天而起!

    这什么情况?我还没出去怎么就拉开响箭了?

    他慌忙的站起身,望向狐岭方向,却发现岭上黑糊糊的,并没有漫天的火雨倾泻而下,

    然后再一转头,就看到原本寂静的营地中,呼呼啦啦的从每个营帐里走出一个个手拿各式各样兵器的教众,一队队的集合在营地里。

    这下可遭了,别是裴振风或者姜尚被发现了吧!

    安逸赶忙先将身体藏在营帐的后面,拔出佩剑握在手里,眼睛时不时的往营中瞟着。

    距离分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姜尚肯定是稳稳的出了营南门,那么这骚动肯定就是裴振风引起的了,可是,自己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安逸越想越着急,他看到营中的教众已经开始地毯式的搜索,很快他这里就藏不住了,他掏出金铭尹画给他俩的图纸,想寻一条脱身的路径,

    借着营帐里的火光,手指在图纸上摸索着,

    忽然

    他注意力被南面标注的这八个放置点吸引了,

    按照他们之前的分配,裴振风是负责南面的这几个点火雷的放置,

    那么这样想来,他应该就是在这几个点的位置,惊动了五谷教。

    没错!就是这样!

    “一个、两个、三个......”

    安逸顺着刚才出发的位置,开始由北向南一个点一个点的数着,他估摸着裴振风肯定是按照顺序来放置,现在大概就在最后两个点的位置。

    耳边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安逸的手指在图纸上一点点摸索着,脸上看起来倒是挺镇定,但是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焦急的内心。

    “就是这儿!”

    他不禁脱口而出,然后用食指重重的敲了敲一座较大的营帐旁边的点,

    “你们去后面看看!”

    显然,五谷教众很快就搜到眼前了,

    安逸将手里的图纸麻利的叠好,塞到衣袖里,然后抄起佩剑,顺着脑海里的记忆,就朝着冯刈的营帐模了过去。

    “锵!”

    原本厚重的朴刀,在冯刈的手里使得像条游龙一般灵活,几乎让裴振风防不胜防,只有招架之力,一时间竟感觉到周身四处皆是刀光,

    “嘶~锵!”

    裴振风在此利用刀背,堪堪的避过了冯刈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刺过来的刀尖儿!

    身体由于惯性的原因,往后退了三两步,才稳住身型,胸膛前快速的起伏着,配合着嘴里急促呼出的雾气,

    由于刚才分手的时候,打算放置火雷的时候行动方便,所以就把自己常使的那杆点刚枪交给了军士,跟着姜尚一起带去的南营南门,只留了一把佩刀在腰间,

    不过显然这佩刀质地远不如冯刈手里的朴刀刚硬,几番磕碰下来,参差不齐的缺口已经布满了刀身。

    “曾汉儒那老头都不是我的对手,更别说你了,只是徒增爷这刀下的一只亡魂罢了!”

    冯刈对着逐渐已经不支的裴振风嘲讽了一番后,风车一样抡圆了手里这杆朴刀,再次向他袭来。

    裴振风的路数很像曾汉儒,用的也都是大开大合的兵器,一挡二架三扫的手法也是十分雷同,

    只是他没有曾汉儒双臂的力气,所以使出来也是缺了几分猛悍之气,再加上手上拿的又是一柄普通的钢刀,根本就不是冯刈的对手,

    “锵!”

    在最后一此挡住以开山之势劈过来的朴刀后,终于伴着一声脆响,沿着刀身上的裂纹,断成了两半。

    “哼,这下我看你用什么挡!”

    冯刈冷哼了一声,看着裴振风手里已经断成两截的钢刀,将全身的力气灌入双手,然后盘根一般紧握住刀柄,脚底发力,朝着他猛刺而出,决定毫不留情的给予他最后一击!

    “去死吧!”

    他暴喝着冲杀过去!

    然而就在冯刈手里的寒芒准备贯穿裴振风的胸膛时,

    却突然腿上施力,脚下急停,手上反转过朴刀,深深的扎在身前的土地上,勉强支撑住向前的身形,止立在当场。

    “什么人!”

    稳住下身的冯刈,抬脚踢起朴刀前背,顺势将刀重新握在手里,对着刚才从侧身突然杀出的一道寒光,怒喝道,

    一身板甲,重骑兵打扮的安逸,手里握着佩剑,站在裴振风的身旁,剑尖儿指着冯刈,

    “取你狗命的人!”

    不用说,刚才那道偷袭而来的剑光,自然就是出自安逸之手。

    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同时面对安逸喝裴振风的冯刈,并没有露出很紧张的表情,虽然他不知道安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团练使,但是他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倒是是实话,现在这个局势,柳思意来还差不多,安逸?再来十个也不是冯刈的对手!

    不过冯刈好像没有心思再和他们俩“切磋”武艺了,

    他将双手并指,塞在嘴里,朝着营中的方向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咻——”

    得到信号没有半盏茶的功夫,一队队手持武器的教众,就把安逸和裴振风两个人团团的围在了中间,

    冯刈把朴刀往地上一插,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讥讽道:“我就看今天到底是谁取谁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