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能接受
李大壮要挑战宋老师？
开什么玩笑？！
虽然李大壮是唐塔县“第一高中生”，更有“至今为止没做错过一道题”的辉煌战绩，但，那毕竟是宋老师！
宋老师是谁？
宋老师不是别人，乃是省数学院研究组精英，一身解题功夫出神入化，不说高中数学，就算大学数学宋老师也不放在眼里！
“大壮啊。”王老师擦汗道：“老师知道你的实力，老实说，老师自己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可，这位是宋老师啊，你——”
“你不用加未必，你确实不是我的对手。”李大壮不看王老师，只对着宋老师道：“不敢应战？怕输了丢人？”
宋老师眼睛眯起。
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从李大壮身上，看到了年轻时自己的样子。
那是在并不遥远的70年代，因为穷，大家都吃不饱饭。灰暗的牛棚里，二十出头的宋老师饿着肚子，点着煤油灯，如饥似渴地攻读手里的《近现代数学难题》...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
好快啊。
宋老师忽然悠悠来了一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不等众人愕然，宋老师冲李大壮道：“想和我比一下？好，今日如你所愿。”
这是应战了？
数学竞赛是一个比拼知识的场所，虽然战况激烈、场面却不怎么吸引人；虽然参赛者众，围观者却寥寥无几。见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挑战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一瞬间，大厅里稀稀疏疏的游人都聚了过来。
有了观众，李大壮更加豪放：“想怎么比？”
“还能怎么比，做题呗。”想了想，宋老师认真道：“我年纪比你大，学到的东西也比你多，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就比高中数学——”
他本是一番好意，谁知道李大壮摇头道：“我自学过大学数学和研究数学。”
“那你想——”
“你不是专家组的考生吗？”李大壮傲然道：“为防试题泄露，每个组别各有两张卷子，一张主考一张备用，咱们就试试那备用的卷子，如何？”
“好！”
见李大壮气魄不俗，宋老师知道遇到了难得的对手，小觑之心自然荡然无存。他先和工作人员打声招呼，要工作人员拿出两张专家组备用试卷（工作人员本来不愿，听会场负责人介绍宋老师的身份，才一一照做），又对李大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走到试卷之前，端庄就坐。
李大壮紧随其后，走到了另一张桌子前，路过彭川身边时，有意无意冷笑数声。
由于是私人竞技，待两人就坐后，不等叮铛敲响，比试正式开始。
观众们大多是数学爱好者，见两人一个下笔如龙蛇草稿纸甩得飞快一个气定神闲逢落笔必解一题，都忍不住叫起好来，更有好事者窃窃私语，分析两人之中谁更技高一筹。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位老先生更厉害了！你看他做题的样子多轻松，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前辈！”
“是啊，我也看好老先生！因为数学这个学科比较特殊，它考察的是逻辑思维，而逻辑思维又十分依仗过往经验，总之，我站老先生！”
“那可未必啊，你们看这小伙子，看他做题的速度，看他脸上的表情，我断定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真正高手！”
“我也看好小伙子，不说别的，他要是没几把刷子怎么敢挑战这一看就不好惹的老头子？”
众人正七嘴八舌，忽然，宋老先生停笔站起。
这是做完了还是认输了？
众人正要询问，那边李大壮也站了起来。
“这是——”
“我做完了。”宋老师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巧了，我也是。”李大壮还是面无表情，但，若仔细观察，当可看到右手有轻微颤抖。
“那咱们参考一下标准答案？”
“随便。”
宋老师呵呵一笑，招手让工作人员把标准答案和两份卷子一起投放在大荧幕上。
“你改我的，我改你的。”
“可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批改试卷。
......
数分钟后。
在众人被那一串子“神秘符号”搞得头晕脑胀之际，宋老师率先开口，他声音干涩，似乎看到了难以相信的事情：“全对。”
全对？
满分？！
众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做出一张专家组的试卷，更何况那是满分。
“你好像也全对了。”李大壮声音平淡，脸上却多了一丝认可：“不愧是唐塔县知名人士。”
“那咱们算平手？”
“算不上平手，你站起来的时候，比我早了五秒。五秒虽短，有时候足以做一道题。”李大壮平静道：“我输了。”
输了？
不，这不算输，这最多叫虽败犹荣！
正喧闹着，那边竞赛成绩也出来了，不出所料，宋老师和李大壮分别荣获专家组和学生组第一名，至于王老师，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在众人崇拜的注视下，李大壮缓缓走下台子，一直走到彭川身边：“看到了吗？这就是真正的实力。”
“？”
“你贿赂了秦老师，贿赂了宋老师，可，你贿赂不了实力。”李大壮面有得色，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见众人纷纷朝自己鼓掌叫好，脸上得意更浓：“呵呵，就这样吧，这里就是你我人生的分叉口。在此之前，我们都有一个标签，穷。在此之后，我就是万众瞩目的天才，有可能直接结交上层人士，；而你，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山顶洞。”
“？？”
“知道吗？你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就是现在了，因为此时的你有幸和我同班。等几十年后，当你年过古稀，你还可以一边抱孙子，一边指着电视对别人炫耀——看到了吗？这位李大壮先生是我的同学！”
“？？？”彭川实在忍不住了：“李大壮，我觉得你想得有点多。”
“我能听出你话里的酸气。”李大壮呵呵一笑，抬腿朝大厅领奖台走去：“好了，就这样了，我要去领奖了，你就在下面好好酸吧。”
他边说边走，因为“金榜题名”，步子也迈得格外轻快。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人生三大喜事，古人诚不欺我。”
自语着，李大壮左右四顾，准备把这一刻的荣光尽收眼底。
嗯？
彭川？
他怎么走在自己左边？
“你干什么？”李大壮冷笑道：“这里是领奖台，你，有奖可领？”
彭川实话实说：“有奖要颁。”
有奖要颁？
颁奖？
李大壮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领奖台正中心，市教育局局长赵伟民紧握话题，以一种十分激动的语气大声宣布：“下面，让我们以最隆重的掌声，请出本次活动的赞助人，彭川彭先生！彭先生不但赞助了这次数学竞赛，更一掷千金，兴办了助学基金和奖学基金...”
赵伟民后来说了什么，李大壮一句也没有听清。
他已经被那句“彭川彭先生”搞蒙。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学渣，怎么就忽然变成彭先生了呢？
李大壮越想越糊涂，心里更有一丝悲凉。
赵伟民，奖学基金。
这两样，本承载了他的梦。
拿下竞赛第一名，借此“投靠”赵伟民，在赵伟民的帮助下，一步一个台阶，直到人生的巅峰。
奖学基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潮澎湃，觉得知识果然是有价值的，觉得他可能要摆脱穷人的身份了。
没想到啊。
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全和彭川有关，不但有关，听赵伟民的语气，彭川还是一个连赵伟民都要竭力巴结的人物。
这。
这让李大壮不能接受。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彭川？
李大壮并不仇恨彭川，但，他鄙视彭川，也只有彭川可以让他鄙视。毕竟彭川和他一样穷，学习成绩还远不如他。
“李大壮同学。”
在李大壮心思不定的时候，彭川走到了他的面前：“祝贺你成为学生组第一名，希望你戒骄戒躁，早日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