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凡间变故

      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神仙眨眼过,而世人眼中已沧海桑田。
    西方无极世界的惊天变故,却是引来了无边祸端,凡间“紧那罗菩萨”之像尽被捣毁,庙宇更是被推去,信徒所在之地不是水枯,便是大旱,五谷不长,瘟疫横生,禽畜俱亡。
    不过三两年的时间,往日一片祥和的“江州”,而今是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
    金山寺下更是冷清的可怕,只剩下寥寥几户人家受“玄悟”接济这才堪堪活了下来。谁能想到,往日被世人尊为佛门圣地的“金山寺”,而今竟是被一块块土坟所包围。
    “离开这吧,去吧!”
    玄悟神色平和,对着剩下几户人家说道。
    许是五年,许是十年,许是二十年,玄悟的脸上早已没了当年那般不谙世事的憨痴与纯善,他已见过太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曾经为之努力的村子,而今早已荒芜,在扬起的风尘中被掩去轮廓,他的脸也似是变作这荒凉的大地般,没了生气。
    “圣僧,你何不与我们一起走,这里都被老天爷诅咒了,再不走,就活不下去了!”
    “去吧,去吧!”
    玄悟却未应他们,只是转身回到庙里,行至山顶,他看着那些消失在天边的村民,紧抿的嘴唇忽然张开,低声道:“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随着阵阵晦涩咒言诵出,玄悟仿佛沟通了某种无上宏力,周身上下,血肉之中似是溢出缕缕黑意,如烟如雾,其中隐隐浮出无数挣扎扭曲的面孔,转眼却又飘散不见。
    “师傅,弟子令你失望了!”
    他口中喃喃,目中泛泪,可这泪,竟是漆黑如墨。
    昔年独冠诸刹,名动天下的“金山寺”,而今竟是只剩他一人。
    这年入夏。
    “驾!”
    “……”
    一声声纵马长嘶的喊杀声从远方传来,卷起的烟龙像是一股昏黄的风浪,朝金山寺冲来。
    不,不光如此,那些原来是追兵,而他们追的,是几个亡命奔逃的老和尚,临近一看,赫然是玄奇等人。
    “莫要让这几个妖僧逃了,他们中了毒,一身神通十去七八,杀了他们,上天的诅咒才会散去。”
    马匹上传来冰冷的呼喝,当先一骑手持凤翅镏金镋,身形魁梧,披带甲胄,传来非比寻常的压迫。
    他纵马而起的同时冷笑一声,一手自马腹旁抓起弯弓,腰身一侧,竟是单脚稳住弓身,左手搭箭开弓,一气呵成。
    看着前面几个似是折翼鸟儿般忽高忽低的几个和尚,嘴里只如惊雷般。
    “着!”
    “嘣!”
    弓弦立震,再看去,上面的箭已无踪影。
    而在前方却听一声惨呼响起。
    “啊!”
    须发皆白的玄苦刚刚飞起不到三四丈,但见一簇刻满符咒的箭头已自他后背穿入,从前胸穿出,将其带出老远钉死在一颗老木上,血水瞬间沿着树干躺了下来。
    “师兄,师弟,救我!”
    他当胸中箭并未丧命,而是惊恐无比的朝着头也不回的几个和尚放声呼喊,可是玄奇等人只顾逃命,那还顾得了他。
    只是呼喊了不到三两声,玄苦眼前一黑,就见一马扬蹄而立,朝他头颅踩来,当下心如死灰,下一刻便死在当场,头颅碎开。
    玄奇等人回望见这一幕无不是被吓得亡魂皆冒。自当初菩萨倒坐,西方变故之后,各境灾祸不断,起初几人尚能凭借自己的莫大法力神通扭转乾坤,只是时日一长,灾祸的趋势愈演愈烈,便是他们也渐敢吃力起来。而且最要命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世间流传出“紧那罗菩萨”质疑佛祖真义,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故而天将灾劫,以示严惩,他们几人身为其弟子更是首当其冲。
    一开始还罢了,但时日一长,就连长安都瘟疫不断,灾祸连连,死伤无数。杨广明面上虽无变化,可暗地里却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种禁人法力的毒药,将其赠予九人饮下,更命“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围杀他们。
    如此,方才有了今日一幕。
    可怜去时九人,如今再回竟是只余四位师兄弟,而现在,不过三人。
    正自奋起余力朝“金山寺”奔逃间,玄奇却是瞧见了山脚下静静站着的玄悟,当下喜出望外,他可知道玄悟一身所修皆在肉身,擒龙伏虎都不在话下。
    “师弟,救救我们!”
    玄悟轻声道:“三位师兄且虽我上山吧!”
    说罢,转身径直往山上走去,身后三人忙不迭的跟上,逃也似的往山上奔走,生怕步了玄苦的后尘,他们惊魂未定回望一眼,只见山路不知何时已被一股白雾所笼罩,追兵更没了踪影。
    但慢慢的,他们却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冷清惨淡的“金山寺”。
    只见往日恢宏壮观的古刹,如今竟变得残垣颓瓦,一副破落景象。寺匾金漆脱落,变的灰黑难看,寺墙上更是斑驳不堪,黑一块,灰一块,像是烧伤的血肉,院中落满了枯叶,散发着一股腐味,佛殿中蛛网堆积,灰尘厚积,烛台上堆满了一层厚厚的蜡,混着香灰,一具冰冷倒坐的神像,在寸许长的焰光中若隐若现。
    可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佛殿里正打坐参禅的的玄悟,他们这时才注意到玄悟身披袈裟,血肉剔透晶莹,不染尘埃,煞是出尘。
    玄奇定定看着,忽然似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他眯眼问道:“师弟,你继承了师傅的衣钵?”
    “不错,师傅临走前已把主持传位于我。”
    玄悟只是静坐在神像前。
    一旁的玄悲情不自禁的道:“师傅他老人家可曾传下神通大法?”
    玄悟摇摇头。
    “不曾!”
    “妄言,师弟你如今身透灵光,仙肌玉骨,分明修行大有长进。”另一个玄慈也在这时开口。“可莫要私藏,如今师傅已万劫不复,吾等众师兄弟当齐心合力才是,你……”
    他正欲再说,玄悟闭着的眼睛却悄然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人心发颤。
    “师傅临走前曾予我一颗蟠桃!”
    “什么?”
    “蟠桃?”
    “师傅竟把那九千年一熟的蟠桃给了你一颗?”
    三人闻言无不惊呼,继而是浓浓的不甘,以及怨与恨。
    想他们身居大隋国师,位比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身份地位何等尊贵,可这一切,却都一朝粉碎,而这源头,便是因为他们的师傅质疑佛祖。
    玄悟这时忽道:“师傅曾传下一段咒言,诵之可得无上菩提胜果。”
    “哦?”
    几人面色一变。
    “还请师弟快快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