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裁判所

　　    在水蓝星上的时候，顾朝阳读过许多书。
    不仅有很多和实用有关的理工科的书，还有不少和哲学以及文学有关的书，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自然也读过，那是他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觉得那里面的人太矫情，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有超脱于人类的情感，书里的卡西莫多，上帝把一切丑陋赋予给了他。
    走进来的这个人，其丑陋程度可以和卡西莫多相提并论。
    黑色的兜帽下，是高高隆起的额头，就像水蓝星年画上的寿星公，那额头在二维世界看上去还好，一旦变成了三维，也就特别的怪异。
    眉毛……
    眉毛是不存在的，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细细的白毛，以一种极其不愿意的姿势趴伏在额头下端，和眼睛拉得很远。
    眼睛只有一只，只出现在左边，细细的一条，没有睫毛，就像是划出的一根线，哪怕是睁着，你也很难看清楚瞳孔，眼珠子就像是针眼，躲藏在白茫茫的一片眼白中，至于右边，那里什么都没有，连眼眶都没有，这并非自然长成的，而是后天造成的，仿佛是被人硬生生地把那只眼睛缝合了起来，现在，肌肉已经长满，看上去，不过是光滑的一团。
    眼睛下方的鼻子，几乎没有鼻梁，就像只有鼻头一般，猛然隆起，如同在脸上隆起了一个小土丘，露出了仿佛深井一般的两个鼻孔。
    嘴唇很短，就像是两片猪皮贴在上面。
    牙齿向外凸起，嘴皮根本就包不上，门牙尖尖的，不似人类，而像犬类。
    下巴光光的，脸上却长满了黑毛。
    这副尊容晚上要是走在大街上，绝对能把胆小的人吓死，哪怕是大白天的出现，也会引起一阵惊呼，基本上，能够直视他三秒以上的人都是真正的勇士。
    瑞恩·夏尔目视着那人，时间绝对超过三秒之上。
    身经两世，经历了那么多，对他来说，真正的丑陋并非来自表象，哪怕眼前的人还要丑陋百倍，都没有什么关系，不会让他心神恍惚。
    那个丑陋的修士推开门之后，就站在门口，
    他的身躯非常高大，两米出头的样子，哪怕是驮着背，依旧给人造成很大的压力。
    屋外的火光从门后照射进来，屋内的火光也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去，两者交错，他的影子也就变得扭曲起来，像鬼影一般沿着地面爬行，爬到了瑞恩的脚下。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盯着瑞恩。
    是的，即便只有眼睛，即便小的就像是一条线，连瞳孔都看不见，然而，那种盯视的感觉却极其的强烈，并非视觉上的盯视，而是来自神魂上的逼视。
    看来，这是审讯官？
    瑞恩心中了然。
    一般的人，面对这人，不需要他说话，多半就已经崩溃了。
    ”我是维克多，来自裁判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黑衣教士说话了。
    裁判所？
    瑞恩的眼睛眨了眨，表情有些僵硬。
    听到这名号，就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如果你无动于衷，反倒是不太对劲。
    裁判所，全名是宗教裁判所，水蓝星上的中古世纪，在欧洲的黑暗年代，宗教裁判所是一座庞然大物，造成了很多血腥风潮，那还是并不存在超现实力量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同样的宗教裁判所，那造成的血腥起码浓郁数千倍，造成的风潮亦是如此，在千年以前，哪怕是国王，只要被裁判所认定是异端，便可以直接闯入王宫将那个国王从寝宫带走，没有人敢于反抗。
    人间有人间的法！
    神灵有神灵的法！
    宗教裁判所也就代表神灵，替天行法，在那个时代，可以主宰整个人世间，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乃是圣堂三巨头之一，原本，教皇是最强大的一个，但是，在某些时代，宗教裁判所的所长权力甚至凌驾于教皇之上，在某些黑暗的秘典中，甚至有着教皇在和裁判所所长的斗争中落败，被从天上打落到烂泥中的记录。
    现在，宗教裁判所和千年相比，权力似乎被压制了许多。
    毕竟，这世间甚至有着否认神灵的说法流传，在以往，必定会遭受裁判所制裁，不会允许这种大逆不道的异端说法流传，哪怕是私下里秘密流传也不成，凡是说过或者听过这话的人，不管是超凡者还是普通人，都会被送上火刑架，无论老少，还是妇孺。
    当然，这是世人的感受。
    实际上，裁判所的权力并未受到压制，只不过，暂时蛰伏了起来罢了！
    进入鸢尾花之后，瑞恩这才从秘典记录内知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这些秘辛中有许多和宗教裁判所有关，他们仍然在黑暗中行走，对抗着黑暗，也制造着黑暗。
    居然是裁判所的人出面，看来，自己这一关不好过啊！
    维克多走了进来，因为屋顶不高，他身躯却太高，哪怕是驮着背，也显得非常庞大，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一直移动到了瑞恩跟前，这才站定。
    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盯视着坐着的瑞恩·夏尔。
    ”接下来，我将要问你一些问题……“
    维克多的声音非常沉闷，就像夏天的晚上暴雨前从夜空漂浮而过的闷雷。
    瑞恩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然后，他抬起手，摸着鼻头，吸了吸鼻子，表情略微有些紧张，当然，这只是表演，他的内心的情绪其实没有半点波动。
    紧张越好，害怕也好，不安也好……
    对解决事情毫无帮助。
    ”不要撒谎……“
    维克多咧嘴笑了笑。
    发黄的犬牙张开着，有着森冷的气息，就像是一头想要噬人的凶兽。
    他举起手，食指竖着，在瑞恩眼前轻轻摇动。
    ”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撒谎，必须实话实说，要是撒谎了，有些处罚你没有办法承受……“
    他停顿片刻，压低了声音。
    ”少年，听清楚我的话没有？“
    瑞恩抿了抿嘴，吞下了一口口水。
    ”听清楚，就回话！“
    他猛然提高了声音，仿佛雷霆在面前响起。
    瑞恩的身子不由抖了抖，忙不迭地点头，高声应道。
    ”知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