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出其东门
出云洲东门,行不过百步,曾是个马市.有个傻蛋带着他漂亮的小媳妇在那里用雪球换过两头小驴和一顿午饭.今天他又来了,牵着同样的一匹大白马,还是有个漂亮的女孩伴着.马市没了,留下的只有几段烧焦了的木桩,和那赤裸的黄土地.他俯下身去,用绑着绷带的手抄起一把黄土,静静的看着那干细的土粒从指缝中滑落,又飘散在带着腥味的海风中…
“英哥,我们要在这里建一片属于自己的家.”马上的女孩用手指着这一片宽阔的土地,在她的心中已经矗立起了一栋栋的房屋.
“拆了别人的房子,再盖自己的吗?”他没有回头,径直的往码头走过去“我怕住在上面家里闹鬼.”
女孩并没有生气,她轻轻的催动马匹,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云洲的码头空空如也,十几天前那种繁忙的景象似乎只是一种梦.轩辕英一步一步的数着脚下的青条石,耳边除了海风的呜咽,还有那不急不缓的马蹄声.原本非常悦耳的蹄声却让他非常心烦,轩辕英止住了脚步“若儿,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箐若跳下了马,白色的长裙在风中猎猎飞舞,那削瘦的身躯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箐若用手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长发“英哥,看着我.”
轩辕英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转过身来“你有什么好看的.不看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子.”轩辕英带着一丝懒散的笑容,抬头看着箐若.若儿今天有些不一样,衣带摇曳,长发飘飘,这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风中的女孩都是这样子.可轩辕英还是觉的今天的若儿有些异样,以若儿的聪惠不应该看不出来自己在生气,至少要给点安慰吧,不然露出点羞愧也能让自己平衡一下.她竟然笑了起来,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荡起一片醉人的愉快.
“英哥,跟我一起来.”箐若随风翩翩而舞,飞扬的衣阙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风情,那柔若无骨的腰身,那顾盼生情的眼神,还有那起伏多变的手姿,似一片在风中飞舞的花瓣,又像天边那一抹淡淡的浮云.
轩辕英试着在旁边张牙舞爪了几下,有一种美女和野兽的感觉,只是这种野兽通常被大家称为色狼.箐若用一个旋转完成了她的与狼共舞,然后软软的依在了暗灰色的海堤上.若儿轻轻的喘着气,脸上带着一抹运动后的姹红,一双灵巧的手随意的挽起散落的长发.两只眼睛饶有风趣的盯着轩辕英.
轩辕大公子被盯的心里发毛,原本是转身看若儿的,现在却变成了被观察的对象.轩辕英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怪不得婴儿刚出生的时候都会哇哇大哭,光着身子被人看确实感觉很差.轩辕英用手紧紧的抓着衣角,他已经搞不清楚跑到海堤上来干什么,脑袋里像是有八匹马在乱踩,可就是猜不出来若儿到底想干什么.轩辕英决定放弃,似他这般庸人是无法和若儿较劲.于是他战战兢兢的说道“若儿,你的舞好美.”轩辕英打算先为自己放一个软枕头,免的过一会跌倒的时候没有点缓冲.
“是吗?”箐若歪着头,继续盘着那乌黑的长发,脸上的笑意在慢慢的退却.
形势有点不太对,轩辕英立刻改口“是很美.”若儿的笑已经完全褪去.
“是最美.此舞本该天上有,却随仙子落凡尘”轩辕英开始满口胡言.
若儿的嘴角已经搭拉下来,满脸的委屈似乎要把多年的辛酸一次显完,轩辕英手脚无措,满脸爱怜的看着箐若,那瑟瑟发抖的身躯,就像是一朵寒风中的小白花,让轩辕英恨不得把她藏进自己的身体里.于是他跨前一步,想把若儿揽进怀里.
“站住.”箐若突然笑了起来,刹那间云开雾散,轩辕英愣愣的伸着两只手,傻呼呼的僵在原地.
“好了,你可以继续沉思.”箐若面带笑容“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那我就乖乖的在城门口等你.”若儿转瞬间又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小女人.
轩辕英张了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在生气,若儿本应该是来安慰和开导他的.轩辕英苦笑了一下“算了吧,现在我能想的就是你又在跟我暗示什么.与其一个人坐在这傻想,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
箐若吐了吐舌头“我没有啊.小女子只是伴君一曲舞,与君同行天涯路.”
若儿自栩为痴情的小女子,让轩辕英感动的目瞪口呆“若儿,是不是应该我不高兴,你安慰我才对啊?”
箐若觉的很委屈“你刚才骂我,我听着.你生闷气,我陪着.你不高兴,我就跳舞给你看.我跳累了想歇一歇,你却在旁边不住的夸赞,要我再跳一遍.那我只好装委屈,偷空歇口气,你却说我有什么企图.”箐若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
轩辕英想了想,还是觉的有什么地方漏掉了.于是他盘腿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开始沉思.
“英哥,生气了?”箐若整个人依进了轩辕英的怀里“对不起,我是在逗你玩的.我知道你不开心,想和你闹一闹,让你忘记那些事.”
轩辕英还是不言不语,如菩萨般端坐在那里.箐若的手闲不住,一下捏捏轩辕英的鼻子,一下又拉拉他的耳朵.看看没反应,若儿便用手撑开轩辕英的眼睛,那凸出的眼球和根结部筋血交错的焉红,吓的箐若连忙松开了手“好怕人.”
若儿又伸手要去翻轩辕英另一只眼.轩辕苦主连忙用手挡住“我就知道你还想看另一边是不是一样的?”
箐若诚实的点点头“英哥,跟我说说话吗?不要一个人在那里自哀自怨.”
轩辕英叹了口气“若儿,我只是觉的为了我们自己的私欲,而使六百多名无辜百姓惨遭涂毒,几百间房屋被烧毁,还牺牲了五十七名好兄弟.我总是在问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箐若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头发没了,而伤心失落,正想说一句,‘发随心生,只要我觉的你有头发,你就有头发.’”
“若儿.”轩辕英知道箐若又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箐若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我不捣乱了.”箐若搂着轩辕英的脖子“谁也想不到魏心应手下的兵能干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错误已经犯下,我不会对你说战争总会有牺牲,我也不会说牺牲六百多人可以保住楼联更多的人.毕竟我们都很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自己.我很惭愧,也很内疚,但我还是会在云洲住下来.”
轩辕英没有搭话.箐若看着不远处那还带着烟火之色的云洲城“我要在这里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我还要把所有的亲人朋友都接来.大家不用再担心你无意中挖了个水坝,或是交了个朋友什么的.这里将是我们的故乡,是全天下月亮最圆的地方.”
轩辕英有点走神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箐若站起身来“英哥,跟我一起来吧.”若儿说了一句和刚才同样的话.
轩辕英愣了愣“若儿,让我想一想好吗?”
“你不能想.”箐若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轩辕英,轻声说道“英哥,不管你想与不想,结果都是一个.就如同我邀你共舞,不管你会不会,或是想不想,你都会随我而动.与其做个憋手憋脚的伴舞,为什么你就不能领舞呢?至少你可以率意而为.”箐若稍微顿了顿“我和姐姐们喜欢的不但是你这个人,而且是你的能力,这个家你早晚是要一手担起的.所以,你不能继续在这里胡思乱想,还是先把该做的事完成吧.”
轩辕英站起身来,是有很多事在等着他,逝去的人要掩埋,烧毁的房屋要重建,损坏的街道要去修补,还有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受伤者.
“云洲的月亮会是天下最圆的”轩辕英悄悄的对自己说,他也是说给若儿和所有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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