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寂静的冬夜
“在家里真累.”这是若儿和花语私下里说的话.
对于箐若来说,她最大的困难不是眼前的混乱.箐若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她更关心的是如何在她的责任和这个家里找到一个平衡.父亲跟她之间的协议是,如果轩辕英能承担起保护天迟的责任,那么箐若的任何决定他都不再干涉.箐若可以不顾和父亲之间的约定,但还有另一件事困扰着她,那就是楼联.
楼联有个韦青山,还有个东方天龙.韦青山和东方天龙可以千里迢迢跑来看望困难中的轩辕英.那么轩辕英也会为他们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箐若虽然不能理解,但她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这是箐若从花语那里学来的,对男人你并不需要懂,需要知道的就是什么时候他会去做什么事,好的就让他去做,不好的就提前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箐若要做的就是防止楼联的溃败,在天迟她能找到的帮助就只有那么多.养尊处优了几百年的天迟,再也意识不到楼联的屏障作用,更多的说法是乘楼联国力衰弱,一举攻战.在这种情况下,箐若只能从外界寻求帮助,大丸就成了她现在的目标.
箐若不是不知道轩辕英对她的做法不满,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告诉他“你的兄弟已经坚持不住了.”那么第二天,箐若恐怕能看到的就是留在桌子上的一张纸条.箐若很苦,连带着花语和苏舜,很多事情都是暗自里在姑娘间传递.箐若指使赵平强行买下小江山铁矿,这中间当然有不光彩的手段.可又能怎么样呢?造船只是个幌子,楼联需要铁来打造兵器.上次罗源镇的血案是花语处理的,凶手是魏心应的人.如果是轩辕英去处理,当然是惩办凶手.而花语只是从魏心应那里要了十万担军粮,给韦青山送了过去.舜姑娘好好的为什么会重新悬壶行医,谁都知道苏舜不是那么好相与.当然拉拢云洲的人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心里的愧疚,也算是为这个家积点阴福.话也说回来了,如果不是在天迟闹的有点过火,箐若也不会那么干脆就把家搬到云洲.
若儿变了,她用理智压住了激情.花儿变了,她更懂的如何去承受.舜姑娘也变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任何东西都是可有可无,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去争取.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家只是个一群人住在一起.而在姑娘们眼里,家是爱,关怀和付出的一个总结.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从这点上来说,三个女孩都已经真正的成为了女人.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舜华躺在花语的怀里,母女倆相依着睡了.累了一天的苏舜也早早的进了梦乡.不知什么原因,箐若怎么也睡不着.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件衣服走了出去.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让箐若多少想起了大明湖上的那个小岛.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看着天上的星星.箐若沿着台阶坐了下来,冰冷的石阶带来透骨的寒气.箐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床还带着微微体温的棉被把箐若包在了中间.透过棉被的缝隙,她看见了一双光溜溜的大脚丫.箐若深深的吸了口气,细细的分辨着从棉被的缝隙里传来的汗臭味,是熟悉也是温暖,陪伴着自己渡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小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想生病啊.”轩辕英恶狠狠的斥责着.箐若只是很开心的笑着,任由轩辕英把她了抱起来“我要在你那里睡.”
这种要求当然会被满足.只穿了条短裤就跑出来的轩辕英,以冲刺的速度跑进了屋.在连打了好几个喷涕后,轩辕英又准备开始他的训话.
“臭男人,不穿衣服就往外跑,喜欢裸奔啊.”若儿模仿的惟妙惟肖,把轩辕英的话头全打回了肚子里“英哥,你为什么没睡?”箐若把轩辕英也拉进了被子里.
“我正睡着,被你开门的声音吵醒了.”轩辕英打了个哈欠.箐若在被子里拱了拱,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无意中碰到了放在床上的墨髭.
箐若挑笑的问道“英哥,你睡觉的时候怎么没穿衣服.”轩辕英没听懂.箐若转过身来,爬进了轩辕英的怀里,模模糊糊的咕弄着“剑都在床上放着,当然衣服也该穿着..”
轩辕英笑了起来“鬼丫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轩辕英仔细的看着怀里的小女人,比起离开云洲的时候,她似乎又丰满了些,那个俏丽动人的若儿正一点点的走回画面.
“英哥,你不要怪我.”箐若突然间说了一句话.轩辕英怜惜的摸了摸箐若的头“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只不过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谈”轩辕英觉的现在是最好的时间.可若儿没有任何反应,两只手早就无力的摊放在轩辕英的胸前.若儿已经沉沉的睡了,对她来说,没有比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里更好的催眠方法.
轩辕英直愣愣的看着屋顶,已经出来了整整三十二天.说起来也有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掰着指头过日子.如果在三年前,遇到不舒适的环境,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如果在两年前,他会想办法逃避.而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忍耐,等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窗外的星星还是那么一闪一闪的,怀里的人儿明天一大早就会醒来.只是醒来的若儿带给他太多的激动,让他有些无法承受.他真的不想一只手搂着妻子,另一只手却要提着剑.
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轩辕英听的出来那是苏舜.
“轩辕,若儿在你那里吗?”苏舜隔着窗户轻声的问着,轩辕英应了声是.门轻轻的开了,舜小姐披着一件银色的睡袍.或许是黑暗遮住了她的穎持,夜里的舜姑娘总是更让人容易接近.
“你还没睡.”苏舜轻手轻脚的坐在了床边“有什么想跟我聊一聊的吗?”
轩辕英一直认为,三个女孩中和他距离最大的是苏舜.可奇怪的是,他跟舜姑娘的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跟若儿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戏弄.
跟花儿说话,轩辕英要注意不能惹对方生气.虽然花儿从来没有生过气,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轩辕英才自觉的默守着这个规则.而舜姑娘,轩辕英即不怕她生气,也不怕被她嘲笑.不是他不在意,而是根本不用在意.从这点上来说,若儿就像是个顽皮的妹妹,捉弄哥哥是她的职责.而花儿就是那温柔体贴的姐姐,总是能包容弟弟的一切.只有舜姑娘和他是平等的,不论对错,舜姑娘总是听着,笑着,争吵着,就像是个朋友.
“你要不要把脚放进被子里,地上太凉了”轩辕英轻轻的把手从若儿的脖子下抽了出来,然后坐了起来.
“你这几天洗澡了没有,被子里脏不脏?”苏舜开了句玩笑,但还是把脚放进了被子中.舜姑娘的脚很凉,看样子她也起来了有一会儿.
轩辕英试图躲避苏舜的凉脚,舜小姐却偏偏要往他光溜溜的腿上靠.两个人玩闹了几下,苏舜笑着说“别乱动,会把若儿弄醒的.”这招很灵,轩辕英咬牙干挺着,不过苏舜也就碰了他一下,看了眼他皱成了一团的脸,然后笑着把脚放到了其他的地方.
苏舜抓起床头的衣服丢给轩辕英“把衣服披上,冻着了可就没人帮我守夜了.”
轩辕英做了个鬼脸“你是关心我呢?还是关心劳工?”
苏舜歪着头想了想“我是关心我自己.既不想给你看病,也不想费劲伺候你.同时晚上还能放心大胆的睡觉.”苏舜顿了顿“轩辕,你委屈吗?”
这句话似乎是轩辕英问舜姑娘的,他不免有些疑惑“舜,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苏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半侧着身子,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星空.
“月儿小勾勾,黑天没有头.
不见光,不见路.只有星星做灯烛.
阿哥要离家,去寻小花花
空口袋,小行囊.寒风吹薄旧衣裳.
….
阿哥,阿哥你愁不愁,
下顿饭食何处求.
阿哥,阿哥你累不累
谁人为你倒杯水….”
这是流传在天迟北部的小调<阿哥离家>>,舜姑娘清脆的嗓音更是平添了几分俏皮.轩辕英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衣服“我去找小花花了.”
苏舜对着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许去.”很可惜是在夜里,看不清楚舜姑娘的那一脸顽皮.
轩辕英穿好衣服“要不要去走走,在这里说话会吵醒若儿.”苏舜点头同意.
一煹野火,寒风划耳而过.轩辕英用树棍叉着个馒头在火上烤,舜姑娘裹着一件厚棉袄坐在旁边.跳动的火光不停顿的舔着树杈上的馍,原本干硬了的馒头滋滋的叫唤起来,那略呈金黄色的外皮淡淡的泛着些油光.苏舜紧紧的缩成一团,却还是不停的问着“好了没有.”可轩辕英还是不紧不慢,一双被烟熏的漆黑的手,在有条不紊的翻烤着.光从身后看,他们倒是像一对贫苦人家的夫妇,起野火抵御些风寒.
在舜姑娘无数次的催促下,轩辕英终于把金黄色的馒头放进了苏舜的手里.苏舜一边喊着烫,一边把馒头掰开,热气顺着那裂开的缝隙冉冉升起,这寒冷的冬夜刹那间有了份温暖.舜姑娘把大的一半给了轩辕英.或许是冬夜的寒气,苏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馒头有了好感,焦脆的馒头皮,松软内瓤.热气腾腾的入口,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不知为什么苏舜突然想起了大嫂,那种生活对她来说原本是不可想象的.或许,家并不只是人和物品可以概括的.
“给”轩辕英把手中的半个馒头递到了苏舜的眼前“很少能看见你吃东西这么香甜.”
舜姑娘笑着摇了摇头,这种笑意和平常有些不同.轩辕英看见了那漆黑的眼瞳里跳动的火焰,温暖一丝丝从那里散发出来,让人从心里感觉到一种舒适和放松“舜,你想问我什么?”轩辕英把舜姑娘揽进了怀里.
苏舜还是没有回答,她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星星“记的那个时候,你和若儿坐在山坡上数星星.我觉的你们很傻…”
苏舜的话没有说完,轩辕英忍不住问了句“那现在呢?”
“还是很傻”苏舜站起身来,把身上的棉袄扔给了轩辕英“不要待的太晚.我先去睡了.”舜姑娘转身离开,轩辕英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身后的响动回答了轩辕英的疑惑.“我叫你别靠那么近,什么都没看到就散场了.”“废话,站那么远什么都听不见.”是屠刚和文冲他们两个.这也怪不了他们,巡夜的人看见火光难免会有些吸引力.
“老大,还有馒头没有,我早就饿了.”文冲把轩辕英手里的食物一把抢过,屠刚只能在旁边翻找,有没有剩下点什么.
文冲把馒头掰成了三份,当然大的一块进了他的嘴“老大,你和苏小姐在谈什么.我怎么就听她说了句傻就走了”小伙子是吃东西问问题两不误.
轩辕英没好气的说“我哪知道,话说了一半你们就插了进来.”
文冲嘿嘿一笑“我是怕你们犯错误.荒郊野地,孤男寡女,一团野火在熊熊的燃烧.很容易产生问题.”
轩辕英一瞪眼“会有什么问题.”
屠刚连忙解释“误会,误会.你们早晚是夫妻,那种问题我们不负责.只是怕两位兴致太高.大冷天的,在外面是不是容易冻着?”
文冲点头应是“你俩冻病了,可以往床上一躺.我们还要被郡主骂,你说冤不冤.”
轩辕英对这班兄弟从来就没有办法,或许这也是他受大家爱戴的方面,平等是换取真诚的一个条件.轩辕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文冲,你想过离开昭南府吗?”
“当然”文冲回答的很干脆“就像是孩子大了早晚会离开家.不过,无论我去哪里,我总是会记的自己是昭南府的人.”
;</阿哥离家>